那王掌柜笑的畅怀:“易少爷是最讲友情诚信的,那天然……”
他的手掌广大,掌心覆着一层薄茧,摩挲的本技艺背有些麻痒。暖和粗糙却又孔武有力,仿佛就是她这平生的依托了。
易峋送来的皮料,公然都是上佳的。皮子易寻,但可贵的是品相。这首要一个,猎户打猎之时,便不能伤了猎物的皮相,破了相便再也无可挽救。再一则,便是匠人鞣制的技术。人间皮革匠人的鞣制工艺,大多相仿。唯独易峋,似有些独门的诀窍,他手中出来的皮子就是要比旁人那儿的更光鲜水滑。每年到了夏季,自他那边进货的皮子,颇受那些达官朱紫的喜爱。
面前的男人,不再是她的童年玩伴,不再是她翠绿幼年时的邻家哥哥。他已然长成了一个夺目强干的男人,成为了她的主子。
易峋接了过来,先瞥见那张银票上是一百五十两的面额,倒比依着条约上来的代价更高出了很多。年前他来过一次,这过年期间他又上了几次山,所获未几,原不该这么多钱的。
易峋推着车子,在一间货行门前停下。
秦春娇在易峋身后,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刚才就发明了,她的手凉冰冰的。
王掌柜听了这番话,脸上顿时变了变色。
易峋看过,将银票连着字据一道塞还给王掌柜,说道:“这代价不对,条约上是多少便按着多少算。不该我的,我不要。再则,我们条约本年六月到期,续与不续还是到了当时再说。”
易峋在面摊上坐下,见秦春娇在一旁低着头站着,微微有些奇特:“如何不坐?”
那是一张新换的条约,上面每尺皮子比平常另加了三分的利银。
那茂祥货行和盛源夙来不对于,两家势同水火,不想现在竟然想到去挖他们的货源。
但见易峋面色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易峋便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秦春娇不敢坐,就在他身侧站了。
王掌柜面上笑意渐深,眼角堆出了一条条的菊纹,他说道:“少爷的话也有理,但是这将来的气候是说不准的事,转暖倒是必然的。我们也只好讲讲当下了。”
王掌柜将他们送到门上,见他们走远了,那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啐了一口:“现在甚么世道,叫乡间的泥腿子爬到脖子上来了!”
他面色如常,开口道:“王掌柜说的是,但是近两年京里气候不稳,已是连着两年下桃花雪了。虽是开了年,皮子也另有销路。”
两人一起往西,出了城东集市,又进了西市。
秦春娇立在一旁,低头瞧见那门帘内里,有一双藏青色漳绒串珠云头靴在桌子下头。
他刚才如许说,实在是店主的意义,同易峋打了两年的交道,看可否将代价压下来些。
秦春娇怔了怔,接过了茶碗,一道暖流直到了心底里。
即便是过了年,也有好几家太太打发了人来问,新货甚么时候到。毕竟离气候转暖,另有些日子,这皮裘衣裳,也还需得穿段日子,实在也还卖的上价。
秦春娇吃了一惊,下认识的就想将手抽返来,却被易峋紧紧的握住,似是涓滴也不准她抵挡。
但她真的做梦也未曾想到的,她竟然会被卖给了他。
如此这般,好话说了一筐,易峋方才将银票收了起来,只是那纸条约,到底还是没有换。
易峋此次进城,是来卖皮子的。
在相府的三年里,她曾对他日思夜想,甚而胡想过或许哪一天她跟老太太出门时,能在城里见他一面。她不敢再肖想其他,只要能远远的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这老者穿戴一件宝蓝色绸缎棉衣,须发斑白,戴着一副玳瑁眼镜。一见二人出去,老者忙将眼镜摘了下来,面上堆笑,请二人入坐,一面叮咛伴计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