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门客们目光重新回到面前雾蒙蒙的锅子上时,含钏细心翻了翻册子。
含钏干脆立了端方――凭木牌子领铜锅子,木牌子上面的号数越小,就申明是“时鲜”越早的门客,便越能领到,每天限领十个,同一临打烊了在柜台处支付,只比牌子上的号数,最小的十个能领。
前两个,她是晓得的。
老门客长了一张福分满满的圆脸,看上去五十来点儿,眯眼笑起来时,边幅看上去有些眼熟。
前朝历代是禁食耕牛的,本朝自出兵西征后,北疆西域食牛也放牛,又见北疆西域的男人体格健硕、身量较之大魏的男儿高出半头,早在仁宗天子便解了封禁,只提不食耕牛,可农家单养的牛可食、与北疆互市贸易的牛也可食。
含钏说完这话儿,便只觉兜里少了半钱银子。
借着这股东风,把久未露面的张三郎也吹出去了,一见含钏便苦哈哈一张脸,往座上一怂一趴,尽显颓唐,“...爷死了。”
第一个铜锅送出去了,第二个半钱银子还会远吗?
含钏垂怜地开了口,“...那您今儿个早晨用力儿吃点吧...我把统统锅子都给您上来。”
“您看看,您看看,我现在这张脸,是不是瘦得只剩骨头了!”
还好啊。
张三郎哀嚎,“上午两个先生上两堂课,下午两个先生上两堂课,早晨四个先生轮番来守我做文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世上还是好人多。
故而,“时鲜”甚么都敢做,恰好牛肉不敢做。
您就当最后一顿饭来吃吧...
半钱银子呢!她能买二十个大锅!
说着便迈着外八字往外走。
拿牌子的时候,是在客岁夏季。
老门客乐呵呵笑起来,摆了摆手,“感谢您嘞!您这铜锅看着邃密,咱也不占您便宜,您若不卖,明儿个咱再带上老妻幼孙来吃便是,无碍无碍!”
是大铜锅的微缩版,可连锅上雕花雕漆的款式都一点不落地照抄了下来。
“您何为去了呀?”含钏把锅底票据递给张三郎选,“...前三样都平常,我荐您尝尝贵州的木姜子红汤锅底,再荐您打一份鱼腥草、芫荽、小米椒颗粒的蘸料,配上鱼片和茼蒿吃,是一绝。这几日,吃得惯的门客赞不断口,吃不惯的门客差点没给我把桌子掀翻了。”
小双儿笑道,“这位匠人,手上工夫真邃密!”
更甭提生烫黄牛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