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正待转头拉文竹,却见文竹已将刚才挖出的泥填回洞里。
玉兰树的枝叶被雨水冲刷过,翠绿碧绿,氛围中飘零着清爽的泥土气味。
刚出门,泪水就喷涌而出,刹时流了满脸。
杨家阖府忙活了两天,终究将杨芷的嫁奁备齐了。
绿绣惨白着脸跑出去,声音因严峻而变得锋利,“女人,女人,有官兵来了,太太让女人躲躲。”
即使她早就想到会有这天,可事光临头还是吓到手忙脚乱。
一碗水下肚,只感觉腹中更饿了,可也只能忍着,还是一步步往前挪。
幸亏刚下过雨,空中还算坚固,不大会儿便挖出尺许见方。
谁晓得王瘦子会不会告发?
第二天发嫁奁,再然后就是夏家来迎亲。
杨萱下认识地追出去,被文竹拦着了,“女人,先找处所躲起来。”
饶是如此,夏太太还不对劲,嫌弃她行动大了,喂药时洒出来些许。又对她说:“结婚头两日你是新嫁娘,按理第三天就该下厨做饭,服侍公婆,我不消你下厨,你把怀远照顾好了就行,今后把屎把尿经点心。”
杨芷长在杨家,平常洗脸都是丫环端了水来服侍,何曾服侍过别人?
辛氏看不过眼,叮咛绿绣将那只海棠木匣子取来,取出两只二十两的银元宝,“明儿姨娘带着阿芷去喜铺转转,有合适的喜服就买下来,如果不称身,就量了尺寸现改,比别的做要快当。喜铺里盖头、喜被、喜帐等一应物件都齐备,该添置的就添置了……我手头另有些绫罗绸缎,到时候也给你陪嫁畴昔。”
白日她热出一身汗,现在汗已消,湿透的中衣紧贴在身上,凉得砭骨。
当夜下了雨,及至天亮,天已经放了晴。
杨萱侧头, 瞧见王姨娘额前的水珠, 顺着鬓发滴滴答答落下来。
杨萱鼻头一酸,低声道:“我不想嫁人。”
柴堆前面阿谁供黑猫出入的洞口还在,只是洞口太小,底子容不得人出入。
王姨娘紧跟着叩首如捣蒜,“谢太太。”
再者,万一三娘舅也被大娘舅连累呢,她岂不是才逃离虎穴又跳进狼窝?
夏太太让夏怀宁代替,夏怀宁各式推委不肯意,最后竟然找了外院的小厮代为行了礼。
杨修文便道:“你身子不好,不消亲身过来。”
杨萱挪着步子一步步往前走,眼看就要走到水井胡同,冷不防瞧见前面路口拐过来几个身穿罩甲的锦衣卫。
三日回门,杨芷单独返来的,脸上无悲无喜,语气很安静地说:“相公累着了,不能起家,嘱我给父亲母亲叩首。”
杨萱无谓地笑笑,“姐竟然会跟个丫头比……算了,姐瞧不上,我也就不拿出来现眼了。”将金钗放进匣子里,转头就走。
三娘舅就在王瘦子隔壁,她去了,定然瞒不住王瘦子。
辛氏问道:“夏太太对你可好,不难相处吧?”
想必萧砺没有在家。
夏怀远连连点头,倒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接着,又听到柴堆倾圮的声音。
言外之意,但愿他们先不要行房。
胡同两边的人家次第亮起灯火。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究走到椿树胡同。
既不能找三娘舅,也不能去找大舅母。
杨萱莫名地松一口气。
素纹点头应了。
定然是文竹推倒了柴火,来袒护那处洞口。
文竹拿块抹布擦拭着石桌上残留的雨水,笑道:“看样儿又是个大热天,春季是下一场雨冷一层,这会儿是下一场雨就热一层。等中午头儿,把夏天衫子拿出来,该晾的晾,该熨的熨。女人身上的袄子怕是穿不住,待会儿换下来洗洗,等入了秋再穿。”
她是嫌少,可没说不要。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