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暂使德妃在仪和殿思过,私藏凤袍一案,待天子回宫后,再行论处。
屋子虽小,沉默久了,也感觉空旷,而她的声音却如仙音妙乐,源源不竭传到了陈嬷嬷的耳里。
“太后懿旨在先,待得惩办了德妃,再看不迟。”陈嬷嬷对答如流。
无人应对。
算算时候,此时恐怕已近酉时了。
她硬是收了面上万幸的神采,再三谢道:“辛苦二位公公,待回了宫,自有论赏。”
程珺的双手冰冷粘腻,尽是汗渍,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她仿佛想笑,却只大口喘了几次,也没笑出来,紧紧握着阮小幺的手,声音有些发飘,“多谢……”
她这才出了气,大摇大摆出了去。
一起上出了重重门廊,众寺人兵士看她的眼神都非常奇特。
沉下心去想她的话,渐渐地也感觉越来越有事理。
“秀姨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恨声感喟,“提心吊胆的,恐怕一个说不好,太后便要愤怒!这回我但是下血本了!”
陈嬷嬷跪了好久,颤颤抖抖道:“你、你怎会有……”
阮小幺在一边问道:“嬷嬷,您进宫多少年了?”
“话莫要说绝,”阮小幺道:“事各有分歧。此事事关后宫、朝廷,实在太后不必如此做。德妃娘娘向来遵纪守法,是后宫的好妃子;对于中宫之位,也没有甚么取而代之的设法,究竟立谁为后,到底还是要看陛下的意义。如果此时你们把她杀了,皇上不但会大怒,搞不好要彻查此事……更首要的是,德妃娘娘今后就成了皇上心口的一粒朱砂痣,而你们,就成了毒害贰心头所爱的刽子手。”
恨恨盯了她半晌,终究,还是挥退了世人,当下筹办回宫复命。
外头除了宫轿,另有一顶翠绿的朊罗小轿,专为阮小幺等在此处。
她谨慎翼翼扶程珺起了来,椅子被陈嬷嬷占了,便找了快洁净的地儿,让她坐下。
陈嬷嬷更是错愕不定,哑声道:“你、你是……是前朝遗族!?”
不幸的寺人宫婢们再一次跪了下来。
但是阮小幺这个大忽悠的话,向来只能信一半。
时候一点一滴地流逝,日头垂垂降低,屋中闷热不堪,但是氛围却沉滞冷凝,陈嬷嬷一言不发,心中愈发烦躁。
不管有没有圣旨,只要德妃没死,陈嬷嬷归去定然不好交差。
她仿佛方才回府,身上还穿戴入宫的那套诰命服,持重得有些呆板。
但是此时才真正明白了太后那句话的含义。
“太后睿智,无人可比。想必也晓得德妃娘娘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与她的声明天然有损,或许这只是一时打动。待会儿便又有懿旨下来,免了德妃的罪了呢!”阮小幺道。
阮小幺却悄悄抹了把脖子背面的汗,咧嘴笑了笑。
那是秀姨家中的肩舆。
程珺也惊出了一身盗汗。看着阮小幺的神采有些猜疑,转而又多了一分死里逃生的轻松。
她自知这一点,面如死灰,大叹一声,“天命难违……”
陈嬷嬷这便要走,却被阮小幺拦了住,“嬷嬷无妨再次等上半晌。”
内里之事,旁人不知,阮小幺竟是也不知。
阮小幺也有些不美意义。
陈嬷嬷道:“为人滑头聪明,但不做闲事。端庄女子还应在闺阁当中,习四德为好。”
当时她还不觉得然。这丫头不过是聪明一些、貌美一些。貌美而聪明的女人在宫中一抓一大把,最后胜利的不也只要一名?
至于阮小幺,懿旨中没有提到她分毫。既然程珺都不杀了,陈嬷嬷也不揪着她不放了。
陈嬷嬷几近是刹时便站了起来,吃紧去开了门。
日光又垂垂西斜,屋中残留的余热不散,垂垂地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