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幺悄悄坐着,目睹着曦日垂垂高升,又酷热了起来。下人们鱼贯而入,在屋中摆了冰块,并温玉一道掩在银盆中,未几时便让人感到了一种沁凉温润。
身后的妇人每一句,都会仔细心细梳一遍她的头发,重新到尾,毫不草率。
阮小幺心中酸得难以忍耐,喃喃叫道:“义母……”
天子这才有如大梦初醒,忙命人赐座,和颜悦色与她说了几句,直到宫人携来使相禀,这才令命妇们送着阮小幺出了宫门。
开完了脸,阮小幺照着前日月娘所说,给了那妇人赏封。
云生有些利诱,转而又道:“你说会带我走的……”
“朕现在明白汉元帝之情了……”他喃喃道。
一起上百姓夹道,万人空巷。阮小幺坐在车中,耳闻的是雷鸣普通的喝彩,爆仗之声不断于耳,纷繁攘攘,极尽喧哗。
“给我拿些吃的来!”阮小幺一听,边脱喜服边拔摆布前后的满头珠钗,“饿死我了……”
这豪华大马车四周尽是车轮,前、左、右共二十八匹骏马,后也设着车辙,压根不需调头,转向时只抽一边的马屁股几鞭子便可。
半天,才见阮小幺嘴角翘了翘,暴露了个风趣的神采。
伴随的有三名宫婢,皆是宫中所出,一见她如此,一个接了那凤冠,宝贝似的捧着,一个便来劝道:“郡主快莫如此!待得出城之前,凤冠不得摘下的!”
云生瘪着嘴,在月娘身边放声大哭。
月娘转过甚,掩面用帕子拭泪。
坤宁宫中现在正坐着后宫群妃,除了太后,几近都到齐了。
“本宫与你也算有缘,知你的脾气,此番嫁到北燕,不但是奉养夫君、公婆,更干系着两邦交好。你须得万分谨慎。”
梳完了发髻,便又开端上新妆。
“去吧。”她哽咽道。
宣督师那处把察罕的聘礼只换了箱子,便又充作嫁奁,并自家添了实足丰富的珠宝布匹、药材美玉,一并送了去。
皇后为首,坐在正中凤座之上,受了阮小幺悄悄一拜,挥手道:“起来吧。”
唔,还是一更……
阮小幺掰开了云生的小手,狠下心不去看他,回身离了去。
她微微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回义母那边去,姐姐得空了便来看你。”
宫里头也应景,都到处张了“囍”字。按例,宗室和亲之女同公主规制划一,算做皇后之女,便在坤宁宫中等待夫家到来。
皇后说完,众妃又一一与她扳话了几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恭维话,待得见着了坐在显要之座上的程珺时,阮小幺微浅笑了笑。
月娘回身,朝背面招招手,一个束发一个总角的云生与庆郎蹦蹦跳跳过了来,云生想出来瞧阮小幺,被月娘拦在了门口,低声说了甚么,便见那孩子点了点头,乌黑而有神的大眼睛便看了过来,暴露了猎奇的神采。
“姐姐,我与你一起走!”他吸着鼻子道。
这是阮小幺第一次进坤宁宫。
到日中时分,皇后身边的一干命妇又迎着阮小幺去见了天子,拜首谢恩。
里头有罗汉床、软榻、桌椅、箱奁、妆镜,浑然是个袖珍的女人家的内室。
这才恍然想起,出了这门,今后恐怕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那凤冠压得阮小幺不舒畅,转了转脖颈。却见月娘扶着门枢正看着她。
最后一句缓缓如颂,念了出来,随后她光滑乌顺的长发被从中挑起了几绺,紧紧束了起来,几双巧手同时在发髻间纷而稳定的穿越,使发间垂垂现出了一个云髻的模样。
平常皇后为了程珺之事,在她还住在宫中时,经常也派些身边的宫婢前来训话,阮小幺也当耳旁风似的听畴昔了,到底她在后宫当中并无品阶,皇后天然不会唤她来坤宁宫亲身训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