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节还真不爱吃鸭花汤饼,特别那底汤还是羊肉熬煮的。
进宝和宝珠是一对姐弟,姐弟俩从北方逃荒,一起乞讨,流落至瑶江县,其他亲族家人俱都死在那场饥荒当中。两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在街旁插标卖身。
那种明显在本身家糊口,却每分每秒都备受煎熬的滋味,李绮节委实不想再忍耐一次。
说完又回身忙去了。
而后代家家户户都极其爱好的猪肉,在瑶江县极其鄙贱,一斤猪肉不过十个钱,朱紫富户都不屑食用。只要那等家道困顿的费事百姓,受不得餐餐茹素,贫寒度日,方会偶尔买些猪肉,回家熬煮汤羹。
公然不出周桃姑所料,李家三娘子公开里捣蛋,无缘无端大病一场,李乙便熄了续娶的心机。
饮食不进,呕吐不止,在床上连续将养了十数天,才算病愈。
孟举人是从乡间起家的,故乡另有好些穷亲戚在地步里挣命。此中有个孟五叔,他家五娘子经常来县城孟家走动。打秋风之余,每返来都会挑几担地里的生果菜蔬,和一些山里土物,与孟家人尝鲜。
孟家院子里养的一群鸡、鸭、鹅、狗,就是五娘子从乡间送来的。
故而孟娘子固然严刻薄薄,但伸手不打笑容人,又有一帮邻里在中间看着,也不好冷着脸赶穷亲戚出门。偶尔孟娘子也会风雅一回,舍得把五娘子一些厚布匹、旧衣裤、邃密粮、荤肉骨,与五娘子拿回家去补助家用。
吃中饭时,间壁孟举人家的仆人来李家拍门,送来一篓子新奇水嫩的菱角、莲蓬。
加上五娘子说话利落,在孟娘子面前老是三句不离孟举人如何有本领,孟家七娘子如何生得标致金贵,孟娘子如何风雅、公然是高贵的举人娘子……满口这之类的阿谀好听话,如果当着邻里的面,五娘子就会阿谀得更加卖力。
间壁孟家传来一阵接一阵昂扬起伏的鸡啼狗吠,另一边的周桃姑家也在筹措着搬动椅凳、铜锅。
窸窸窣窣的温和人声中,间或异化着孟娘子尖声指责丫头的喝骂声,和周家两个小娘子清脆动听的笑语。
又搬来一个带铜锁扣的糖果匣子,往她怀里一塞,憨憨道:“吃你的罢,这点小事,那里至于劳动你?”
可她上辈子曾在后母底下讨糊口,后母为人并不坏,也没用心虐待过她。但自打后母给她老爸又生了两个弟妹以后,她在家里的身份就显得有些难堪奥妙。后母对她的一言一行也格外抉剔敏感,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摸索思疑。
李绮节拈起一枚云片糕,刚吃了两口,宝珠手脚缓慢,已从罐子里倒出一小盅桂花、莲实茶粉,煮了一大壶滚烫茶水,送到她跟前来,“三娘喝些热茶,中饭吃肉汤,是配米吃,还是去巷子里买些胡麻饼?”
潭州府,瑶江县,西大街,葫芦巷。
周桃姑本来的娘家并不姓周,她能以一介孀妇之身,主掌家业,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娘子,将先头男人留下的小买卖筹划起来,天然是有几用心眼谋算的。平凡人等,周桃姑也看不上眼,那等整日只晓得喝酒玩牌、斗鸡喽啰的懒汉莽夫,周桃姑更是不稀得看一眼。
日头早已爬至半空,在院中青砖地上映下一片灿烂光斑,李家三娘李绮节仍在帐中熟睡。
李绮节站在石缸前,正揪着片静水里养着的莲叶玩,听了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如何还是羊肉!
趁着日头好,李子恒劈完柴火,又来回搬些笸箩出来,摆在庭中的木架子上。
永乐二十年。
那乌黑罐子上还贴着恩济堂的签子,孟家仆人接了秋梨膏,笑道:“李官人恁的客气,既是给五娘子的,我这就拿去把她。”
宝珠也在一旁拥戴道:“可不是,官人见三娘这几日胃口不好,还让我称了好几斤银丝细面,三娘如果不爱吃汤饼,下碗鸡丝面也不费甚么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