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节吃得正欢呢,俄然间冒出几个小娘子一齐来找她要吃的,态度还非常霸道,她当然不想给。
她能魂归附体,来到大明朝,天然是有一番机遇在。可这份机遇,是老天奉送,让她好生珍惜光阴、充分度日的,毫不是叫她来大明朝受委曲的!
李绮节吸了吸鼻子,复又盖上盖子。
李绮节恰好不肯,她想恩赐的话,谁也拦不住。但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别家白给,别家不肯,就摔在地上打滚,这般恶棍,她可瞧不上!
李绮节才一翻开熏得黑漆漆的锅盖,沸腾的热气中便有一股极其芬芳的藕香、掺着浓烈的肉香味道,劈面而来。
她两世为人,没学会甚么涵养哑忍,脾气反而养得更加娇纵。
老阿姑是间壁朱大郎的老娘,因着辈分高的原因,邻里都要尊称她一声“姑”。这老婆子长得精干细瘦,为人最是重男轻女,又吝啬鄙吝,整日守着家里的私房,不给儿媳、孙女一个铜板。
周氏听了这话,立即搁下锅铲,面露不喜,蹙眉道:“朱家大娘真如许骂你了?”
周氏想了想,安抚李绮节道:“三娘,你也别气,到底是邻里人家。朱大娘嘴里刺耳,丢的还不是她自家脸面?这米汤既是已经承诺老阿姑了,也不好忏悔,不过今后她如果再来求,婶娘定是不会承诺她的。哼,敢骂我周银钗的侄女!”
吊子底下的四方灶中,炭火噼里啪啦,烧得一片红艳艳,烘得她脸颊直发烫。
自此,李绮节和朱大娘、朱二娘、朱三娘成了仇家。
她明天出过门,身上穿得有些丰富,再被这炭火一熏,热得脊背有些发痒。赶紧退后几步,取脱手帕抹了抹额头,顺手从灶间的谷糠堆里摸出几个红苕,拿铁钳一一夹了放进灶边,埋在温热的灶灰里。
“煮了藕汤,还吃甚么锅巴饭?还是多喝几碗肉汤好。”周氏揭开锅盖,用勺子搅动沉在锅底的大米,怕底下粘锅:“米汤我都留着,要给间壁朱家娘子送去,他家小郎君奶水吃不饱,当今都是煮米汤给他吃。”
刘婆子拿着一把磨得雪亮的蒲刀,蹲在地上,一边斩鸡块,一边笑着插话:“三娘觉得大家都像我们家,顿顿都能吃白米饭?连镇上的财主老爷都不敢每天吃米饭呐!也是官人和太太勤谨,又会过日子,也舍得与一家吃喝,家里才吃得这般好。乡间人家,一年到头,大半都是吃的豆饭、苕饭加米糠。老阿姑扣扣索索,只晓得存私房钱,他家大郎整日苕吃哈胀,啥都不干,还跟着一帮飘荡后辈打赌吃酒,把好好的地步、果林丢下不管。朱家娘子跟着老阿姑度日,一家几个小娘子,每日都只吃两顿饭,餐餐都是寡水面条,要不就是蒸豆糠馍馍吃,把几个好好的女伢仔瘦的咧!只剩下一把骨头!现在好轻易生了个小孙孙,老阿姑也不晓得心疼,还是不肯给朱家娘子炖些汤水补养,还整日捣蛋,嫌弃朱家娘子没奶水。”
周氏哼了一声,不满道:“小小年纪,如何好如许咒别人,如果普通小儿吵嘴也就罢了,竟然敢咒我家三娘给人做后娘!还说我家三娘暴虐,这如果叫高家大姐闻声,又得跑来讲一顿酸话!”
李绮节听了半天,心中腻烦,不耐道:“她家几个小娘子如果好声好气,谁个不欢乐?整天赖着别人家不放,我那里看得上!她家大娘那天但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暴虐心肠,今后只配给人做后娘的。咱家米汤,何为还要送给朱家?”
李绮节不喜好老阿姑,身为女子,却将自家孙女视为猫狗普通,肆意轻贱叱骂,也配得起乡里大家尊她一声“姑”?
朱家娘子前后生了三个小娘子,不晓得招了老阿姑多少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