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事敏捷,头天夜里在李绮节跟前揽下差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到李二姐房里送早餐。
张桂花笑向二人道:“家里才雇了个南边来的厨娘,她造的好汤水,还会拣滴酥鲍螺。酥油不经放,一会儿就化了,只要夏季里才气拣,幸亏她手脚快,才拣得一盒,这玩意儿得即做即吃,你们尝尝。”
滴酥鲍螺就是酥油鲍螺,也不算很难拣,但质料不易得,要将牛羊奶不断搅拌,使奶油和奶、水分离,舀出奶油,在凉水中揉捏,挑出柔润成型的酥油――这才是预备好了最后的质料,再加蔗糖、蜂蜜搅拌,待凝固后,扭旋成一枚枚或扁或圆、形似罗纹的小点心。滴酥鲍螺在南边较为常见,富朱紫家总有一两个会拣鲍螺的丫头。姑苏府的带骨鲍螺尤其盛名,文人特地为其撰文,称带骨鲍螺是天下至味。
李绮节看着李子恒一件件往外掏衣裳,笑道:“球场那边不是有会补缀的教员傅?”
多数是三蜜斯的开的。
张桂花传闻李大姐和李二姐都不识字,心口一松。
丫头转眼从灶房返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得纸片薄厚的卤鸭片,瓷盘边沿盛几只蘸碟。李昭节和李九冬坐在窗下丢沙包玩,看到卤鸭片,顿时眼睛一亮。
李昭节推了她一把,道:“你见过张姐姐的画没有?待会儿让你开开眼界。”
李子恒恰好肠胃不适,也想吃稀饭,丫头过来传话,让他去隔壁院子陪李大伯和周氏一块用饭。
李二姐曾经很不客气地挖苦过李子恒和李绮节,恐怕兄妹俩还记得畴前的吵嘴纷争,内心惴惴不安。非论李大姐如何欣喜她,她还是战战兢兢,白日不敢大声说话,夜里展转反侧睡不平稳,李大姐一天比一天胖,她却愈显清癯。
李子恒笑眯眯道:“还是宝珠的技术好。”
人逢丧事精力爽, 李乙和周桃姑一个得娶娇娘,一个毕生有靠,今后不再是孤家寡人,蓦地间都像年青了好几岁。不过伉俪俩相处起来另有些难堪别扭, 特别是李乙,从早到晚都红着一张脸,特别是当着李子恒和李绮节面前时, 更是手足无措,一句话颠三倒四,一副仿佛犯了大错、做贼心虚的模样。
李昭节不爱甜口,噙了一枚,化在齿间,内心还在想着那盘没吃完的卤鸭。
李昭节撇撇嘴,改口道:“桂花酒也使得,酸酸甜甜的,吃一斗我都吃不醉。”
周桃姑倒是比李乙萧洒很多,该吃吃,该睡睡, 和李子恒、李绮节说话时态度风雅、满面带笑, 一点都不内疚, 在她内心, 只要自家过得好,外人的观点底子不首要。她每日还是天没亮起床熬煮糖水,持续筹措熟水摊子的买卖。她带着两个女儿嫁进李家,心中始终感觉底气不敷,李家情愿为周大丫和周二丫购置嫁奁, 她感激之余, 又感觉心有不安,想趁着身子还结实,多攒些银钱, 就算赚不了几个钱,起码能帮着补助家用。
曹氏见李昭节听劝,脸上含笑,这才让丫头去倒桂花酒和李九冬要的酸汤来。
曹氏听丫头说卤鸭是带返来的,而不是买,那应当是从李家自家店铺里拿的。不过她清楚记得李家没有卖卤鸭的铺子……
一个宝珠,是李绮节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一个宝钗,是周氏最倚重的人。李昭节不晓得周氏和李绮节的用心,只看到两个大丫头和家里的小丫头全都围着李大姐和李二姐打转,内心顿时直泛酸泡,气呼呼道:“丫头们偏疼,大姐、二姐来了以后,都不来找我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