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伴着清脆的轻响,一人缓缓从琉璃珠帘中信步踱出,恰是当朝权相窦精华。
皇后大声地唤着太医,泪如泉涌。
熹宗拉着皇后的手,让她倚在他身边,笑道:“你看这一首:众里寻他千百度,蓦地回顾,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多像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模样……”话未说完,熹宗已口吐鲜血。
但是,今后今后,熹宗的身材却每况愈下。
熹宗没有说下去,因为皇后不知何时阴着脸站在了那边。窦亭觉得这位醋劲实足的亲表姐会大大发作一番,没想到窦皇后只是黯然叹了一口气,上前拉拉天子的明黄锦被,“陛下若想追封花西夫人亦不是不成,只是要先养好身子。”
工部尚书卞京、兵部尚书刘海皆出于窦氏,户部尚书高编年素有攀附劣迹;正在进宫路上的刑部尚书殷申亦为窦氏亲点,吏部尚书周游嗣已有半年称病不出。窦亭怒从心头起,恨不能将这些攀附权臣、唯利是图之辈立即斩杀殆尽,肃整朝纲,还政于熹宗。
窦亭直起家子,冷冷看了窦精华一眼,便同冯章泰闪入帘内。
窦亭年方二十八,出身门楣显赫的窦氏家属。当今权相窦精华是他本家亲表弟,他亦是六宫之首的皇后窦丽华的亲表弟。本人长得一表人才,七年前高中状元时,金銮殿上熹宗天子驯良可亲地为他簪上金花,这几年也凭着过人的才调,几次应召,入宫伴驾。这几年窦亭看着熹宗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一天比一天老去,明显只要二十八岁的熹宗却如四十岁普通老成,心中模糊地难受起来。犹记客岁中秋,本身陪着熹宗太液池泛舟弄月,窦亭借着三分醉意,呢喃了一句:“但愿人悠长,千里共婵娟。”
“窦大人,且慢。”冯章泰的脸上沟壑纵横,双目却非常的敞亮,一只干爪般的右手如风中秋叶,病态地颤抖着。他悄悄地对窦亭浅笑,轻道:“窦大人,千万莫急,窦相爷正在与陛下参议大事,稍后便好。”
窦氏夙敌原氏踏雪公子为了记念死在流亡路上的爱妻花西夫人,便将其诗词连同本身写的一些诗词编订成集,取名为《花西诗集》,官方读之无不动容感泣,传播甚广。但是在北东庭,《花西诗集》倒是禁书。窦亭便抬高了声音,奉告熹宗《花西诗集》的来源。熹宗亦是爱好诗文,直在那边感慨,果然是红颜薄命,不想这原家却有如此痴情的男人,过了好久,又望着明月暗叹:“既然原家有踏雪如此痴情,时至本日,未娶一妻,那原非清乃是踏雪之兄,想来淑仪应是嫁得不错。只是淑环前去与西突厥和番,嫁给阿史那撒鲁尔,而西域诸地战事频繁,颇让朕担忧。”
熹宗笑着对他说道:“云兼可来了。这几日皇后总算知己大发,不再禁朕看《花西诗集》了。朕这几日总在想内里的一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窦亭赶入内殿,却见宫人正满面惊骇地缩着肩膀冒死擦拭着地上的血迹。皇后泪流满面,凝脂般的玉手一手扶着双目紧闭的熹宗,另一手颤抖地握着精美的菊花瓣纹碧玉杯,喂着熹宗汤药,娇柔的声音无穷哀思,“求陛下醒来,东庭和太子还要靠皇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