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我的肩膀一沉,他的脑袋搁在我的肩上。我吓得魂飞魄散,他却拉着我的胳臂,“别动,让我靠一靠。”他的声音微微有点迷离,“我好久没睡觉了。”入梦之前,他还不忘问了一个题目:“你叫甚么?”我想了想,“金木花。”“为啥取这个名字呢?”他带着睡意问道。
我往远处望去,那几朵色采浓烈的野蔷薇在对我火红地浅笑着。
我镇静地跳了起来,跑到那花丛间,又笑又跳地转着圈,扯着各种花瓣绿叶向空中飘洒,任由它们掉落到我的脑门上,直到扯痛脸上的伤,我才停了下来,给老天爷磕了个头。想起昨夜那奇异的玫瑰清露,心中深深感激昨夜那位奇特的仇人。
然后我发明我竟然能够展开左眼的一条缝,模恍惚糊地看到一些光影和色采。那左眼没有落空目力,并且右眼也规复了色觉!
我惊魂不决,两只手中触感截然相反,半是温软,半是冷硬,仿佛我此时各式感慨,一边万分感激,另一边却又满心忸捏。他将我那块宝贝石头还我,似有点嘲弄我对他的防备和曲解。实在他对我毫无歹意,依他盖世武功,如故意害我,我又焉有活路。
唉?唉?!哪去了?“这里有一方丝巾,”还是我那可骇声音的恩公,“你且拿去用吧。”他往我一手里塞进了一方柔嫩,另一手里又塞了块石头,仿佛恰是我那块宝贝石头,还带着我的体温,然后他的气味又分开了我。
“眼睛是最贵重的东西,”他悄悄地说道,微带着酒意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醇厚甜美,异化着西域人特有的淡淡奶香味,“我小时候眼睛也不大好,甚么也瞧不逼真,受够了看不见的苦。瞧你年纪悄悄的,如何把本身的眼睛糟蹋成如许?”“摔着了。”我怯懦道,真是摔着了。“你爬得太高了。”他淡淡讽刺一句。这是一场极富哲理的对话!我嘿嘿苦笑了一下,不再作答,他也不再问我。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仿佛拿出了甚么东西,然后我感到我的眼睛上被撒上一片清爽,痛感消了一半。
“这原是玫瑰清露,因我少时也同你普通,爱爬高,常常摔得目力不济……”他又用那帕子悄悄敷了几下,调侃之意甚浓,“我家人便在内里加了些针对眼睛的清毒药物。你的右眼应当是没事的,左眼或许等消了肿会有神迹。”“多谢您。”“你一双紫瞳,也是西域人吧?”“我算半个吧,我爹是中原人,我娘是打西域那过来的。”我感慨着我现在一下子也成本国人了,“听恩公的口音,是突厥人吧?”他悄悄嗯了一下,便将帕子绞干了,塞到我手中,又抱起我,送我到一处柔嫩。我一摸,竟是上好的皮草,而背后则是棵大树,栀子香气甚浓,想是棵上百年的栀子树了。
是阿谁恩公,他仿佛做了甚么恶梦,他的声音本就同哭哑的乌鸦声,这一折腾更如恶魔的吼怒,他仿佛不断地在用突厥语说:“走开、走开,都走开,我要把你们都杀光。”我唤了两声恩公,他却充耳不闻。我便起来,循着声音摸向他,用突厥语大声叫着:“恩公快醒来。”没想到这一大呼,他啊的一声轰天惨唤醒过来,却把我吓趴下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骇的嘶喊声?仿佛生生从天国里挣扎不脱而收回的绝望痛苦的嘶吼。我听到他大声地喘气,还在惘但是惊骇地叫着:“走开、走开。”我心中胆怯,爬将起来,又摸回我的皮草,尽量暖和道:“不怕、不怕,您的恶梦醒了。”忽地他又如光速普通冲过来,一把捏住我的双肩,“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我开口要答,他却厉声道:“不,这世上没有鬼,即便有鬼,我武功盖世,部下铁骑千万,我将他们五马分尸、抽筋剥皮,最后再放到油锅里煎得连骨头渣也没有,连形都没有了,他们如何能够害我,你说是吗?”他的口气放肆暴虐,细细数着十大酷刑,却仍有一丝颤抖,他的指甲抠进我的肩头,在我上方神经质地狂笑了几声后,还是归于大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