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你胡说甚么?”张氏拉下脸来。
两间倾圮的小板屋,几片方才开垦出来尚未播种的田畦,四周圈了一圈树枝插编的篱笆。靠近河边的空位上架着火堆,上头悬着的瓦罐正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张氏不急着去看篓里的东西,拉着她体贴肠打量,“没伤着吧?”
“张婶。”被称作沐兰的女孩儿笑着喊了一声,加快脚步来到她跟前,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小篓,“明天运气不错,捞到很多好东西呢。”
大晋的建国天子姓薛名兆,草泽出身,自幼丧父,其母莒氏行动不端,多有不贞之举,使他饱受屈辱和鄙薄。
嫣红鼻子里“嗤”了一声,“我就看看怎地了?当谁奇怪这些个死人的东西呢。”
岛上无四时,天儿好时似酷夏,天儿不好便似入了寒冬。
你也晓得姐姐我不会说话儿,偶然候就是图个嘴上痛快,没旁的意义,你就饶了姐姐这一遭吧。”
人到暮年愈多疑乖戾,对女性的压抑也变本加厉。不但着人重新俢撰《女德》、《女诫》等品德范本,增加近百项可谓刻薄的规条,还勒令都城乃至各大州县修建贞女庙,塑立贞女像,强迫女子崇拜信奉。
背上背着一个软藤体例的扁圆小篓,左手提着袍子下摆,右手握着一根儿臂般粗细的木棍,谙练地扒开矮木丛,一起来到海边。
在沙岸上愣住了,伸开双臂,深吸一口充满着海水味道的氛围,又特长罩眼望向海天相接的处所。不管多么好的天儿,那边永久是白蒙蒙的一片,没有朝气,没有但愿。
她仿佛被这动静惊醒了,收回视野,手也放下了。悄悄地吁出一口气,摘下小篓,敏捷地脱去身上的袍子,暴露内里穿戴的紧身小衣来。
张氏抢在她前头将那篓子一把提起来,“上有老下有小的,且轮不到你先挑。”
许是童年留下的暗影作怪,薛兆平生最恨女子不守妇道。即位伊始,便颁下一系列束缚女子德行的律法规条。并疏忽开通人士的反对,一意孤行地推行新政。稍有抵挡者,一概停止血腥弹压。
一件式样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袍子,已经洗得泛白,辨不出本来的色彩。穿在身上宽广大大的,衬得身形愈肥大。稀少干黄的头盘在头顶,用一块青布帕子裹住,余下两缕布条,在脑后打成胡蝶结。跟着步子飘来荡去,平增了几分美丽。
女孩儿轻笑一声,抹一把脸上了岸,将背上犹自滴着水的小篓摘下来。下去之前空空瘪瘪的,这会儿已鼓鼓囊囊地装满了东西。
这个时节入夜得快,她也不在海滩上多作逗留,缓慢地穿好了衣服鞋子,提上小篓,循着原路往回走。穿过一片树林,超出两个小山岗,再沿着一条小河往上游走个一半里路,就到了一片开阔的谷地。
太阳垂垂西斜,树石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海面上起了风,将积储了大半日的热度扫去一半。几只叫不上名字的小兽探头探脑地来到沙岸上,翻食着被冲上海岸的虾蟹。
“哪儿能伤着。”沐兰满不在乎地笑道,“又不是头一回下海了。”
此岛四周遍及暗礁旋涡,长年浓雾环绕,被放逐女子常常连海岛面孔都不得窥见一二,便连人带船卷入旋涡,葬身海底。与其说放逐,不如说是海葬。
“怯懦鬼。”
说着便贴过来,伸手去搂沐兰的肩头。
此时刚进三月,晴空万里,海天一色。午后的阳光炽烈如火,烤得叶也卷了花也合了,连沙岸上的石子都明晃晃的好似出了一层油。鸟归巢兽伏穴,整座岛都静悄悄的。
将袍子折好,连鞋子一道搁在高处一块平整的青石上,顺手捡一只拳头大的卵石压住。将那小篓重新背好,活动一动手脚,蹚着水下了海。走到深处,一个猛子扎下去便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