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桐娘嫁到吴家的时候,只要戋戋一抬嫁奁,最值钱的物件儿便是一支银包玉的簪子。银是粗银,玉也不是甚么好玉,倒是语桐外祖母传下来的。
郝姑姑是老好人,谁也不肯获咎,便不出声。
她这点子谨慎思大师心知肚明,谁都不爱跟她计算。
吴语桐并不知嫣红拿了甚么,可事情总归是因她而起,不免心中惶然。眼瞅两人就要闹翻,忙去拉沐兰的手,“沐兰,我不要,给了她罢……”
嫣红哭声一滞,不敢再念叨,犹自抽搭个不断。
“闭嘴。”沐兰冲嫣红怒喝一声。
沐兰抿了抿嘴角,暴露点儿笑意来,“跟我还客气甚么?”
没了簪子,语桐一向耿耿于怀,人着高烧不省人事,满嘴胡话,还在喊娘,说对不起,我把簪子弄丢了。
赶上运气好,还能打捞到从沉船上漂流过来的平常用品。几个月前沐兰便寻到一桶米,装在密封的涂漆木桶里,捞上来还是干爽的,让断米多年的辣椒婆几个又吃上了米。
布头洗一洗,拼接起来做衣服鞋子;瓶瓶罐罐挑好的当家什用,不好的砸碎撒在谷地四周,能防野兽;鱼骨头磨了当针,破铜烂铁融了打东西……
“不可。”沐兰态度少见的倔强,“不能惯她这见甚么好拿甚么的穷弊端。”
嫣红犹自嬉皮笑容,“不就是一支簪子吗?给了我又能……”
“语桐姐,这个给你。”沐兰将那簪子放到吴语桐手里。
大师应一声,自去歇息。睡到半夜,又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惊醒了来。张氏摸索着点了灯,瞧见吴语桐满嘴是血,吓得叫了一声“娘”。
嫣红多数也是不信的,不然又怎会得过且过?可她内心并不是没有筹算的。
回回绝望而归,她已经不抱甚么但愿了,没想到本日下海竟捞到一支簪。
刚才这又急又冲的模样儿,倒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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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沐兰语气重重地截断她的话茬,眸色冰冷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目睹一根蜡烛烧掉一小半儿,辣椒婆了话,“不早了,都睡吧。”
吴语桐一瞧见那簪子就明白沐兰的情意了,捧着簪子红了眼圈,“沐兰,多谢你。”
被她爹卖掉的时候,她从家里带走的也只要那支簪子。贴身藏着,惊骇难过熬不住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眼,想着娘亲还在天上瞧着她,便又能撑下去了。
剩下的东西遴选遴选,能分的分掉,不能分的便临时搁起来。
嫣红撑不住了,伸手将那簪子取出来,狠狠地拍在沐兰手里,“给你,给你,一支破簪子,当谁奇怪呢?”
在辣椒婆、郝姑姑和张氏眼里,沐兰一向都是一个早熟懂事的孩子。对长辈尊敬孝敬,对语桐体贴有加,便是偶尔刺嫣红几句,也未曾说过伤筋动骨的话。
语桐娘很宝贝这簪子,常日里舍不得拿出来,只年节戴一戴。她人没了,这簪子便落在了语桐手里。
颠末多次摸索,沐兰现守贞岛处在一个庞大旋涡的中心。无数的东西被卷进旋涡,随海流堆积到守贞岛四周。多数是砂石、海藻和鱼类的骸骨,亦不乏人们遗落在海中的物件儿。
辣椒婆也好,郝姑姑和张氏也好,都未曾把她的话儿当真,只当她是说来哄她们高兴的。吴语桐自知光阴无多,信与不信都一个样。
沐兰下海这些年,虽说不是回回都有,可积年累月的,也打捞上来很多值钱的物件儿,甚么金银玉石,珍珠珊瑚,古玩器具……
辣椒婆体味沐兰,心知她不会无缘无端跟嫣红争竞。再说东西是沐兰劳心劳力寻返来的,合该由沐兰做主分派,因而沉声地开了口,“嫣红,拿出来!”
没被后娘抢了去,也没被官船上的差婆搜了去,最后却丢失在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