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尝尝甚么滋味吗?”东君狡猾地沿动手帕牵住了吠罗的手指,缓身靠近。
醉山僧定了半晌,看池面波纹,他说:“我已经忘了。”
吠罗从指缝间见东君已规复艳色,却已浑身发软。东君秘闻凶悍,就是苍龙也要受撼,何提吠罗不过是只伶鼬,当下吓得“叽”声都要喊出口了。
醉山僧嘲笑:“你不过披着人皮罢了。”
净霖指尖微收,说:“你很不讨人喜好。”
净霖嗯声。
吠罗被他眨得心肝乱跳,又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把后背,顿时魂都要飞了,慌不迭地点着头,小犬似的跟着东君。
大风鼓袖,临松君安静地反复。
黎嵘在这一刻记起那场大雨,他扛着的净霖,净霖在雨间失声痛哭,即便狼狈,倒是小我。可他现在端坐在净霖劈面,见得这个不是人,而是一把历经磨炼的天下剑。
东君俄然畅怀大笑,他说:“好个秃驴!假惺惺地说了一通,不过是想借着我的光图个长生!你滞留在臻境已经百年,何不登入大成?”
“现在天下无魔,你降谁?你不过是心结难明,情灾害渡,一心困于那前尘景中。”东君枕着臂,说,“我鉴定你此生都没法做佛。”
“来日你到了上界,牢记美人多带刺。色彩之下说不准都是血盆大口,如我这般,时不时还要进食的就更加可怖。”东君放手,“还不跑,等我扒了你的衣,腌了你下菜。”
吠罗用力点头,一瞬不眨。
净霖说:“记得清清楚楚。”
净霖与他同出界,分界司的扼守见得他俩人,也不要名牌,只蒲伏施礼,容他俩人过了。
东君说:“这话听着就让人舒坦很多。你闭关我不便打搅,只能现在做些兄长的心疼。乖弟弟,还记得住事儿么?”
“我这张脸都雅么?”东君肘撑膝上,抬着脸叫吠罗看个够。
东君敛了笑容,感觉好生败兴。他将手中的帕叠了,说:“那便待散席以后,你我一起走一趟。”
醉山僧望着莲花,却不答此话。他剔尽烦丝,却发觉情丝系于内心。他经常烂醉如泥,经常疯颠若狂,每跪于佛门之前,实在都不过是徒劳讳饰。他闭上眼,便是那回眸一瞥。他展开眼,便是数百年的孤苦伶仃。做小我太难了,他早已画地为牢,即使天赋绝世,也永久入不了大成之境。
铃铛霍然一响,东君反手掩了铃声,笑吟吟地说:“不认得,知会你一声罢了。此人算个枭雄,就是死得惨,怪不幸的。”
东君吹动手帕,感觉这帕轻浮得像它仆人,戳一下就能破。他见净霖走近,便揉了帕,顺手抄进袖中。
“我看不然。”东君偏头,恶声说,“净霖,苍帝死啦。”
“谁说天下无魔。”醉山僧半回顾,“你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走。”
吠罗素爱美人,见东君枕臂懒惰,竟一点不感觉被怠慢,而是又惊又喜地说:“我叨扰到君上小歇了吗?”
吠罗见他怡颜悦色,与传闻大相径庭,不由一张脸上都是热忱之色:“等、等我?”
东君笑了笑:“相互。这趟差事早些办了,你我便不消再碍着相互的眼。但提及来,我有甚么讨厌之处?不过是生得美罢了。”
东君合眼假寐,听得醉山僧起家拜别。他自知此问不会有答复,却似是早已明白其中启事。他是只邪魔,披着人皮混于六合间,但这千年工夫仍旧让他似懂非懂。
“别无二致。”
醉山僧面池而坐,他抱着降魔杖,回道:“看着挺端肃,想必是个端庄人。”
“总好过你心藏怪胎。”东君调侃着,“前几日又投梵坛去,人家硬是看不上。我早说你心陷尘凡,断不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