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目光逡巡, 似是感喟般的说:“东海诞邪祟, 不想竟引出了你。净霖, 你竟然也会赧颜苟活。当年临松君多么高慢, 现在落魄至此,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感触。”
“我们皆是凶手。”云生抬身,已经收敛了情感,儒雅矜持地说,“黎嵘有多洁净?他欲杀父亲已久。东君又有多洁净?清遥以后他一向忍而不发。菩蛮更是下作,他既恨你,又怨父亲偏疼。一成药,一种毒,如何杀得了父亲?是千百种啊!一层一层,无孔不上天排泄来,父亲早已四周楚歌,他还一心感觉我们皆是他掌中物。我们万事俱备――只缺把刀罢了。”
“父亲不将我当作人看。”净霖说,“他便把你当作人了吗?”
净霖俄然说:“他要杀人填灵,寻觅稚儿须得有个亲信之人去做,我曾得证词说此人乃是个‘手携折扇’的人。”
怒云滚涛,诵声雷鸣。
一群儿子杀了父亲。
“你杀了他。”净霖反复着说道。
净霖垂首,暴露的后颈白净沾血,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诵经声早已停歇,四周阒无人声。
“是了。”净霖说道。
云生猛地退后,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听那阶上渐起脚步,黎嵘身着绛红大袍徐行而上。
净霖说:“澜海因你而死,却也在你的掌内心写下我的名字。你不明白是为甚么吗?”
云生竖指噤声,说:“不要这般说我,净霖,我夙来不会真刀真枪上场的,杀他的人是父亲。”
云生抬臂,华服尽显,明冠摇摆。他说:“兄弟八人,杀出重围,稳坐于此的人只要我。你不入循环,我便猜得你会活着。你一起到此,还等候着谁来挽救?父亲已死,我将你缉捕于此,便是要重召三界会审。黎嵘当年同你那般靠近,你杀父亲,他岂会不知?是你们策划篡位,若非真佛明鉴,那日九露台上,死的便不但仅是父亲。你现在已沦魔道,黎嵘便是助纣为虐。你们俩人皆该死。我不是目无律法的人,我要你们死得理所该当。”
“你下了毒。”净霖说道。
“你晓得的这般多。”净霖步步紧逼,“父亲如何能容你活?大局当定,君位一稳,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他不肯杀我,这是你的功绩。我出关时你便该惊骇,刀口下碾过了那么多兄弟的人头,你替他做了那样多的恶事,该轮到你了,以是他要用他最快的刃。”
“他有雷霆天锤,我怎打得过他呢?”云生转动着阴阳珠,“到了现在你也舍不得猜父亲,父子情深至此,我好生打动。”
云生突然冷上面庞,说:“你意乱我!”
云生踱步,说:“我送出去的玩意那般多,如果出了事,各个都要怪在我头上吗?”
“无凭无据。”净霖不急不慢,“你这般焦急做甚么?剑鞘是澜海所造确切不假,剑穗倒是你送的阿物儿。”
“你好润色,秘闻为镜,擅仿人形。”净霖说道。
云生温润之下终露獠牙,他喉间转动一下,对着笼说:“是他跪在我面前……”
“你多次劝戒父亲防患于已然,他并非不听,而是交给你来做。断情绝欲的咒术发展在我躯体以内,它藏得这般埋没,皆是因为它与我朝夕不离。”净霖沉着自如。
“是你啊。”净霖微微前倾,眸中越渐深若寒潭,“你镇静害怕――你是不是还曾经跪在他面前哀声求过他,要他放你一马。但是他不从,他要问明白,你是父亲的狗,你最怕的就是坦白,因为你胆敢说出父亲,死的人便是你。”
“你掌管门内事件,替父亲做了丹药。那丹药呈给我们吃,不过是掩人耳目,其初志是喂给清遥。清遥藏身门中,每日所需血肉供应不敷,为了不叫她暴露本相,便日日喂着那丹药。东君向来不要,恐怕便是今后中窥出些端倪。澜海久在院中,又与清遥为伴,你做不洁净,他发觉了。”净霖停顿半晌,说,“你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