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剑刃一翻,寒芒直射浓夜。他眼中无情,部下也无情,那袖蓦地卷风而盈,在剑芒间招若流云。陶致顷刻拔剑,与净霖相搏交叉,听得锋刃碰撞。
“这人间千万人来往,我独信他一小我。”苍霁指间收紧,“你算甚么东西,也凭口舌欲想教唆。”
净霖不答,只是利落地浇酒烫邪气。苍霁烧得额前出汗,他眼睛盯向火线,说:“既然死了,便不要记得。死人有甚么,他既不能……”
“你疯了。”陶致哈腰退后,他绕着净霖,用脸孔全非的模样沙哑道,“你这疯子,你才是邪魔,你是天下最大的邪魔!你知己丧尽……不,你早已不是小我。你天生缺情少欲,是杀人如麻的好货品。”
陶致倏引天雷,电蟒随剑掷向净霖。周遭碎石飞旋,六合共夹于净霖一身。雷雨瓢泼而至,见得天雷嘶吼扭曲,尽数倾倒向净霖。净霖袍袖皆飞,青芒自脚底勾缠成巨纹之符,浮空猛地接住这震天雷击。
净霖忍无可忍,腿抵着他腰腹,将人连拖带抱地撑起来,道:“邪魔易侵灵海,再不驱洁净,你也要沦于魔道了。”
陶致声音戛但是止,咽泉剑轰然插|在他面前,头顶金链闻声砸落,烧得四下起火。苍霁于火中松开手,偏头舔舐掉指尖的血迹。
苍霁凑在净霖颈边,发蹭在一处,他说:“那你背我。”
苍霁指间收紧,气味不稳,再咬上来时口中含混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交给你了。”
阿乙身化五彩鸟,在净霖接雷的空地间吟声飞出。长羽惊空,残暴夺目。只见他穿雷越电,口衔佛文金链绕得陶致上天不能。
净霖被他撞得咳嗽,拖着他的臂下,摸到他背上,说:“说好了不吃,你怎还是吞了他。”
陶致痛声滚地,变回人形。苍霁脚下一点,见陶致翻身而起,他爪扣住陶致后脑,将其一掌摁撞回空中。陶致顿时口喷污血,脑后如压泰山,叫他转动不能。
苍霁伸展双臂,说:“谁站着谁傻子。”
陶致不竭后退,他气味不稳,被苍霁扯开的缺口泄灵不止,不宜久战。只是他废话不断,清楚是在迟延战时。
这榻一点也不大,贴着搁置瓶瓶罐罐的小案挤得很,净霖要坐只能坐苍霁腿上,不然只能站着。故而净霖不睬会他,将青符揉碎在酒里,烫在刃上,再挑黑丝时便能听得“刺啦”的消化声。
净霖悄悄拍他后颈,让他诚恳地趴着。苍霁反而笑不断,他说:“苍帝也能这般,甚么都吞得下?”
“亲疏有别,表里要分。”苍霁俯身,“你所说之言,我一句不信。”
净霖冷眼眺天,说:“援兵在天上?谁为你血海带路,谁又赠你画神纸符?不现在夜一并叫下来,与我一见。”
“杀人偿命。”净霖面无神采, “我的命皆可给他。但错过此时,便再寻不到能杀你的良机。”
净霖说:“没地。”
“那你那般待他?”苍霁余光斜瞟,“此人在你内心挺有分量。”
苍霁正假寐,后腰上一烫,他立即撑身嘶叹,说:“邪魔烫不死,我却要熟了。”
我就杀了他,吃了他,嚼碎他,许他同我融为一体,再也骗不了我。
“你捅|我一剑。”苍霁埋头说,“我腰酸背痛,吓得走不动了。”
苍霁汗珠未擦,他动也不动。
苍霁说:“这么大的榻,随便坐。”
雾色消逝殆尽, 咽泉斜刃淌血, 泡得净霖一袖通红。他双眸一瞬不眨, 提刃拔出。苍霁晃了一晃,血水如股窜冒,全部后背潮湿一片,身材倒地。净霖悄悄甩刃,血溅脚边。他袍不沾色, 超出苍霁, 走向陶致。
病榻上躺了好多年的净霖立即咳声不止,仿佛下一刻就会躺倒在地,连带着脚步都踏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