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霁本来还能听一听,闻到此句,手底下的窗木“砰”声而裂。
千钰已知他底子不懂,只说:“你若至心珍惜好色彩,何不娶东君?”
“千钰要寻左清昼,只能守在渡口。”净霖轻拽动手,带着苍霁前行。
净霖面若薄纸, 气味全无。他一手握棒, 一手牵链, 锁着苍霁随魂混入。苍霁脸戴面具, 行动迟缓, 挪动间傲视张望,纵情打量。
“管他有没有人,入了阎王殿,除非阎王开口,不然他哪逃得出?”鬼差合筷,起家做了一鞠,笑说,“多谢兄弟接待!我便在这渡口当差,今后如有甚么事,大可来找我。我贱名奉春。”
吠罗负手踢了踢轿辇,说:“我长得不如他都雅么?我修为不如他高么?他能给你的,我全都能给。休说几张纸,几句诗,就是这鬼域半壁,我也能给你。心肝儿,何必再受痛苦几百年,将这一腔密意皆移于我身上,你不也能欢愉很多?”
苍霁问:“比我还要凶?”
“就是一只伶鼬?!”
鬼差埋头大快朵颐,闻谈笑了几声,说:“兄弟你才当差,不知这鬼域百种差职,还是引魂好做。”
“来了!”
净霖说:“他原身很凶悍,离津特砌其原身石像以警先人,你见得他也会怕的。”
“你底子不明白这人间情字。”千钰头抵在窗,别开脸,“……我不要别的,我只要左郎!”
“阎王失心疯了么?”苍霁说,“这狐狸已有人了!”
净霖侧首,说:“你这般体味千钰?”
“存亡已于关卡前告终,浅显人走到这里,已经死了。再往前走半个时候, 便是离津口。”净霖用手肘向后轻撞他一下, “你阳气外漏了。”
净霖不作声,听下边吠罗已经踩着横木站起家。他一手撑轿辇,一手抬起斗笠,冲四下朗声说:“明日爷爷我要结婚!离津万鬼皆来吃酒,宴席摆上十万桌,八方来者皆是客!你们全数都得喝!给我高欢畅兴闹一场!”
苍霁转眸,又见城中矗立而立着一只石雕。那石雕前肢垂胸,双爪磨砌的锃亮。后腿弯立,挺胸昂首,以一方凶兽的悍然之态了望远方,想必就是净霖口中的阎王原身。
苍霁和净霖相对一眼,异口同声:“狐狸?”
说罢鬼差满足回身拜别,净霖多望他一眼,见他气度不凡,竟有些不像浅显鬼差。
鬼差连声应允,掀袍坐下。苍霁递了双筷给他,他顺势将这二人看了,说:“多谢!看老兄面熟,才点的差职吗?”
“阎王爷忙甚么?”苍霁把玩着筷,说,“我死得晚,还想早点投胎。”
鬼域路铺此岸花, 石板蜿蜒于葱茏红浪间。此处天光暗淡, 迷雾丛叠, 听得见鬼差自中渡各地赶赴返来的锁链“哗啦”声。无数戴着桎梏的亡魂沿路游走,哭声幽咽,似如淅沥湿雨普通缠覆在耳畔。花间叠筑了望塔,每十步便设一鬼将保卫,锁链重重牵涉成网, 让步入此路的亡魂无处可逃。
在其身姿照顾之下,苍霁不由自愧不如。他用胸膛抵着净霖,昂首磨牙。
“不错。”鬼差说,“恰是一只断尾白狐。这白狐本来流连渡口,寻着甚么人,被阎王晓得后招于殿中,却被他的样貌利诱了心神,竟大闹着要娶人家。可那白狐本为雄的,宁死不从。”
“他只是吞下垫腹。”净霖说,“找到能吃之物后再将亡魂与阎王一并吐出来。”
鬼差们喝声落轿,渡口轰然惊起灰土。见那轿辇被一圈灯笼装点,门窗皆钉得死,里边黑漆漆的,瞧不清千钰的人影。鬼差们一落轿,便齐步退开。空中顿伏起一头结实巨牛,牛背锁链重落,它便拖着轿辇向前。紧接着河面团腾出呲牙群鸟,如同黑云普通簇拥着轿辇,不准旁人靠近一步。轿辇上跨坐一人,头戴斗笠,口衔草枝,扬鞭抽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