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鸟齐鸣,巨牛刨蹄,足足在离津城绕了三圈才作罢。末端,吠罗扔鞭下轿,倚着窗边对千钰说:“心肝儿,彻夜以后,你我便是伉俪了,前几日承诺你的事情,便一概不算数了!伉俪同房天经地义,没事理再将我拒之门外是不是?”
苍霁推了推面具, 问:“如何摆布亡魂, 皆要戴面具遮挡?如若抓错了人,岂不是发觉不出。”
“千钰要寻左清昼,只能守在渡口。”净霖轻拽动手,带着苍霁前行。
苍霁伏窗而观,问:“如何城中的鬼皆哭个不断?”
鬼域路铺此岸花, 石板蜿蜒于葱茏红浪间。此处天光暗淡, 迷雾丛叠, 听得见鬼差自中渡各地赶赴返来的锁链“哗啦”声。无数戴着桎梏的亡魂沿路游走,哭声幽咽,似如淅沥湿雨普通缠覆在耳畔。花间叠筑了望塔,每十步便设一鬼将保卫,锁链重重牵涉成网, 让步入此路的亡魂无处可逃。
鬼差们喝声落轿,渡口轰然惊起灰土。见那轿辇被一圈灯笼装点,门窗皆钉得死,里边黑漆漆的,瞧不清千钰的人影。鬼差们一落轿,便齐步退开。空中顿伏起一头结实巨牛,牛背锁链重落,它便拖着轿辇向前。紧接着河面团腾出呲牙群鸟,如同黑云普通簇拥着轿辇,不准旁人靠近一步。轿辇上跨坐一人,头戴斗笠,口衔草枝,扬鞭抽牛。
鬼差埋头大快朵颐,闻谈笑了几声,说:“兄弟你才当差,不知这鬼域百种差职,还是引魂好做。”
净霖面不改色,只问:“阎王爷不睬案子吗?”
“不是死了么?”吠罗吐着草枝,“性命谱上写得清楚,是个短折鬼。别忧心,我还能活上几千年,能同你白头到老,可比凡人更偶然候。”
“咦。”鬼差发笑,“你还焦急投胎,要晓得一旦过了这忘川河,便记不得这一世了,有甚么紧急的人,也具要忘了。”
苍霁奇特地问:“但是能吞六合万物的不是龙吗?如何他也行。”
“阎王殿那边?”苍霁早已不耐,起家欲走,“千钰不成丢。”
“不错。”鬼差说,“恰是一只断尾白狐。这白狐本来流连渡口,寻着甚么人,被阎王晓得后招于殿中,却被他的样貌利诱了心神,竟大闹着要娶人家。可那白狐本为雄的,宁死不从。”
净霖侧首,说:“你这般体味千钰?”
苍霁问:“比我还要凶?”
苍霁与净霖歇于离津,此处无日也无月,约摸两天的工夫,终究见得渡口张灯结彩,城中红绸高悬。
净霖面若薄纸, 气味全无。他一手握棒, 一手牵链, 锁着苍霁随魂混入。苍霁脸戴面具, 行动迟缓, 挪动间傲视张望,纵情打量。
“因他爱吃,本来闭关于鬼域壁下,醒时腹中饥火难耐,嗅见离津鬼火炊烟,便一口气吞饮了鬼域千万亡魂,连阎王殿都吃了一半。”净霖转念想起甚么,转头对苍霁谆谆警告,“进食谨慎。”
俩人言语间,苍霁忽见十余只鬼差扛着大红轿辇腾空踏锁链,正在疾步渡忘川。他蓦地精力起来,拉着净霖。
千钰已知他底子不懂,只说:“你若至心珍惜好色彩,何不娶东君?”
净霖筷一顿,说:“一碟牛肉,值得几个钱。兄台若不嫌弃,尽管坐下来一道用。”
“老兄才从上边返来吗?闻这味道,该是京都万福斋的卤牛肉!”他迟疑道,“我愿价出双倍,老兄可否割爱?”
苍霁本来还能听一听,闻到此句,手底下的窗木“砰”声而裂。
苍霁说:“天下笑谈,当阎王的竟然怕鬼。他这般,又是如何当上阎王的?”
“来了!”
“这一世遇着狠心人。”苍霁捏了把净霖的指尖,“忘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