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死了么？”吠罗吐着草枝，“性命谱上写得清楚，是个短折鬼。别忧心，我还能活上几千年，能同你白头到老，可比凡人更偶然候。”
渡口游魂排生长龙，唱名的鬼差嗓子干涩，退下来舀了碗水喝。他方坐下，便嗅得浓烈肉香，转头见不远处的摊上坐着两人，此中一个翻开油纸，卤肉油花摊在桌面，引得半条街的亡魂都露了贪吃鬼脸，只是害怕此中一人鬼差打扮不敢上前讨要。
“东君皮郛虽艳，秘闻却凶。何况他又是血海邪魔出身，与他一道，我内心慌。不过。”吠罗笑一声，“几百年前，临松君曾经于云端垂听凡说，侧颜羞煞六合万灵，连笙乐女神亦要避退。临松君位列君神以后，曾论六合第一色的笙乐便不再见人。不瞒你说，临松君未死时，我便是盘算主张要娶他的。”
“触景生情，触目伤怀。”净霖说，“他们久留此处，前尘旧梦历历在目，忘不掉也回不去。”
鬼差连声应允，掀袍坐下。苍霁递了双筷给他，他顺势将这二人看了，说:“多谢！看老兄面熟，才点的差职吗？”
“阎王殿隔重通途，要渡忘川越迷山才可达到。”净霖表示他稍安勿躁，说，“他既要娶人，便须遵守礼数。大婚前夕花轿将停离津一宿，次日由阎王渡船引回才气算数。我们只在离津待花轿送来便是了。”
苍霁奇特地问:“但是能吞六合万物的不是龙吗？如何他也行。”
苍霁伏窗而观，问:“如何城中的鬼皆哭个不断？”
净霖不作声，听下边吠罗已经踩着横木站起家。他一手撑轿辇，一手抬起斗笠，冲四下朗声说:“明日爷爷我要结婚！离津万鬼皆来吃酒，宴席摆上十万桌，八方来者皆是客！你们全数都得喝！给我高欢畅兴闹一场！”
“咦。”鬼差发笑，“你还焦急投胎，要晓得一旦过了这忘川河，便记不得这一世了，有甚么紧急的人，也具要忘了。”
“哦？”净霖便谦虚就教，“此话怎讲？我见兄你渡口唱名才是钦羡，不必累于驰驱。”
“可惜他来晚了。”苍霁说，“千钰内心有人，哪有他的位置。”
“人这一世，不快意的事情占有大半。”苍霁说，“有甚么值得哭念的。”
苍霁转眸，又见城中矗立而立着一只石雕。那石雕前肢垂胸，双爪磨砌的锃亮。后腿弯立，挺胸昂首，以一方凶兽的悍然之态了望远方，想必就是净霖口中的阎王原身。
“性命谱上记录详细，鬼差拿人之前便先要验明正身。”净霖说，“畴前是不戴面具，可先前的阎王爷叫人吃了，新任的这位怕遇见描述惨痛的鬼会昏畴昔，便叫鬼差引魂时颁送面具。”
“就是一只伶鼬？！”
吠罗负手踢了踢轿辇，说:“我长得不如他都雅么？我修为不如他高么？他能给你的，我全都能给。休说几张纸，几句诗，就是这鬼域半壁，我也能给你。心肝儿，何必再受痛苦几百年，将这一腔密意皆移于我身上，你不也能欢愉很多？”
鬼差埋头大快朵颐，闻谈笑了几声，说:“兄弟你才当差，不知这鬼域百种差职，还是引魂好做。”
苍霁说:“太苦了，甜也尝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