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本来要说甚么,俄然抬手碰了苍霁额间,触及一片滚烫,又见他咳嗽不竭,便猜想是昨夜被狐妖摄了心神而至,因而说:“荒山野岭易见妖怪,向来喜以美色示人。哥哥你年纪悄悄,还是不要过于耽于此中,坏了身子反倒不妙。何况日积月累,色|欲难除,不免体弱多病。”
石头见他邪气已除,方才放心而去,盘坐在门外,捉了只蛐蛐笼在掌心,为他守夜。
苍霁闷咳几声,说:“尚无去处。”
华裳的后足蹬不上窗沿, 扑腾着前爪摔了下去。她心知此地有强手, 故而拖着尾巴蹦跳, 欲抛弃石头钻草而逃。但是这石头人远比她更快,已经堵了她的逃路。华裳跟它好像玩耍普通左扑右滚,就是跑不了。
“六合间唯此一条龙,吞天纳海便是他的强大之处。如果你我肯放下成见,助他一臂之力。”净霖声渐安静,“血海便能早日肃除。”
“弟弟啊。”东君玩世不恭地负手,说,“即便你我能助他一臂之力,即便他当真能凭己力吞掉血海,那么事成以后如何办?这天下事听他苍帝的,还是听九天君的?如果听苍帝的,那九天门这百年以来,为血海葬身的弟子该如何算?今后中渡分划又该如何算?绝非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畴昔我们与北边群妖水火不容,你的咽泉剑下也有很多人头。苍帝此人道格狷狂,眼里容不得沙子,你心觉得他会放过九天门,放过你我,放过父亲么?”
苍霁推波助澜,道:“我病身拖累,这怎美意义呢。”
“你早已了然于心,又何必明知故问?”东君摇扇,用下巴远远地点了点颐宁,“你也晓得他是为何被调到西途来,眼下四方垂危,那里都缺人。南边已经守不住了。”
苍霁悄悄吁出一口寒气,捉摸不定净霖此举是不是有摸索之意。
净霖更加忸捏,便说:“……不拖累……”
净霖说:“南边莲池未淹之前,梵坛有很多这般的石头,各个都头戴草冠,不希奇的。”
苍霁眸盯着他:“不是没见过吗?”
“那便有劳了。”苍霁握住净霖的手,用力压了压,仿佛将平生重量都要拜托给他,“哥哥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苍霁拽着他,说:“我喜好得很,如果抓住了,便给哥哥吧?”
苍霁待门一合便立即睁眼,还不能行动,就只能压着不适,缓缓将净霖的灵气抽离内脏,寄于胸口,揉成一团晶莹灵珠。
净霖怔怔,含混地点头。
净霖携着寒气入门,苍霁伏在枕上半死不活。他见净霖,不由地咳嗽起来。净霖抄杯倒水,递给苍霁。
东君叩门,净霖便出门去,两人站在不远处扳谈。东君哈欠连天,指了指日头,说:“时候不早,有甚么要紧事从速说,我待会儿便走。”
净霖不答,而是回身就走。东君在后看着他,目光庞大,只叹一声。
苍霁正喝的茶一口喷出来,他辩驳的话都含在了口中,又都一概咽下去,恨不能扒开衣服让他摸摸看,甚么“体弱多病”,他清楚是健硕有力、英姿勃发!
净霖顿时指尖一缩,像是在苍霁掌心搔了一下。他少见地脱口道:“没见过!”
净霖只得沿床坐了,闻言:“嗯?”
净霖内心蹦的都是石头,袖里还藏了一个,哪顾得着苍霁有没有握着他,只想把满心满脑的石头塞归去,说:“见多了便烦腻了,哥哥你多见几次就不希奇了。”
苍霁默念,吃不准味道。
“这里另稀有万流民无处迁置,如果丢掉了南边残剩的地盘,中渡便成东西一道。今后即使九天门再不足力,也有力回天了。”净霖情不自禁逼近一步,说,“东边哀鸿遍野,当今饿死的人远比葬身血海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