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声音一变,倏忽举高,“抢?呸!谁奇怪一个病秧子的破铃铛!倒贴给小爷我也不要!甚么玩意,你竟说我抢你的!我本日偏不给你,你能如何?还不快滚!”
苍霁却原地不动,他也知西边是中渡敷裕繁华之处,万灵稠浊。他踌躇这一瞬不是怕,而是衡量得失。
“认不认错?怕不怕我!你磕个头求个饶,我就不打你。”阿乙用爪踩着雪魅,“快些!不然彻夜就要你死在这里,连魂都不剩。”
“这么好玩么?”阿乙嘲笑,“那便送给我,我也拿来玩一玩。你滚吧。”
苍霁一只手掌从净霖的背部一起摸到尾椎,期间轻重不一地揉|捏,细心巡查。只道,“本来人的背部摸起来是这类感受,你竟也有软的处所。”
雪魅哭得愈发凄惨,连阿乙都听不下去了。他捧首呵道,“不准哭!”
阿乙奔驰时惊醒了鸟禽,听得山中草木精怪们嘻嘻偷笑,他便色厉内荏地骂道,“谁?谁再笑一声,我就挖了他的眼,铰了他的舌!”
“哼!自作自受!”阿乙晃着铃铛,“你死都见不到了。”
阿乙猝不及防,又恍然大悟,对雪魅恨声道,“你竟敢唤人来抓我?!”
“你还真是体贴入微。”苍霁眉间舒开,不见阴霾,嘴里却说着,“上路前话需说明白,非论遇见甚么东西,你且不要让他们碰了你一分一毫。我固然生性慷慨又风雅,却对吃食非常讲究。我要吞下腹的,少根头发丝也不可。”
净霖望向西边,夜黑雪阻,甚么也望不见。浮梨还待在一侧,内心古怪,因为她在净霖座下时,从未见过净霖同谁如此密切过,即便是称得上挚交老友的杀戈君黎嵘,也不过是给杯茶的报酬。她心觉苍霁邪性,却又因为揣摩不定净霖的喜恶而不敢冒然开口。她现在已失了净霖的宠任,故而更不敢多加插手。
却听雪魅扑了上来,雪屑簌簌地滑掉,“你还我!”
“往西去了。”净霖说道。
他话还没完,一阵雪风囊括而过,掠过他翅膀时只听“叮当”一声,被他不防刮下一只铜铃。
石头小人不知为何,捣了他好几拳。苍霁不痛不痒,略晃了个身,便将它晃了个跟头,掉进净霖怀里去。他瞄一眼净霖,却发觉净霖又合上了眼,便负气暗哼一声,心道。
“瞎了你的狗眼,连我也敢抢?!”
雪魅眼底阴冷浮动,声音如同抽泣普通幽怨缠绵,“你有甚么宝贝得不到?我便只是想要一只铃铛解闷罢了,你连这也要同我抢?”
他这般想着,便对石头小人说,“你固然是块石头,却比活人热很多。”
阿乙抬头一笑,展开双翅,对劲道,“那是天然,我阿姐但是……”
“不长眼!找死吗?!”阿乙弯颈骂道。
浮梨伏身回声,连问也不敢问,只接了话,便退后,挥手将庭园化作萤光一点,带入空中。
净霖洞若观火,讽道:“既然惊骇,不如立即吞食掉,即便少吃些修为,也聊胜于无。”
他不像是小我,也不像是条鱼,清楚像是只兽。贪得无厌又刚强己见,假装了得又冥顽不灵。净霖仿若对着一面镜子,瞥见的是本身。
“你想要这铃铛?好!”阿乙拽紧铜铃,在布袋里翻滚,气极反笑,轻视道,“你想也别想!我若被人带走了,它也跑不掉。没有净霖的号令,你此生都出不得此山!如何?你再也见不着了!”
他说雪魅怎地哭得跟个女人似的,原是为了引哄人到此地来。他们已到了山脚,不出几里便有火食,又被山间异动轰动,只怕是来趁乱寻宝的人。阿乙扑腾没法,被人拧紧双翅,塞进布袋里。他现在满心仇恨,竟不晓得该恨谁了!他被阿姐束在本相里,碰上凡人便如同平常禽鸟,逃脱不得就只能病笃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