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奶奶将这小崽子视作心头肉,磕破点儿皮,都心疼得不可。
还没上坎,那人先喊上了:“老三老三。”
但是在那放砧板的大粮桶底下,一个东西放着幽幽的绿色光芒。
然后低头看着小孙子,语气变得和缓了些。
日中中午,热得人发慌,大多数人这会儿都在睡午觉。
三跛子定睛一看,是本家的兄弟,苏兴洪。
苏家老三苏兴双,因为小时候放牛,被牛踢碎了膝盖骨,厥后就成了瘸子,年已三十六,也没讨到个媳妇,梅子垭的人背后里都喊他“三跛子”,可劈面都是叫他“三先生”或者“老三”。
传到混账老幺这一辈,合了祖宗的端方,却在人选题目上伤透了脑筋。那四个女儿,个个嫁的好人家,日子红火,又是女儿身,天然不便传下衣钵。那四个儿子,老迈和老二,都是诚恳巴交的庄稼汉,这傩公的谋生,也不肯接在手里。余下那老三和老幺。老幺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命数也硬,但是苏七爷见他一副烂德行的混账模样,这傩公技术做的虽是鬼神的买卖,秉承的也是人间的端方。这混账老幺,如果学了技术,今后徇了私心,免不了给大师里带来没顶之灾。
苏七爷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晓得,焖好了。快点去,早点返来,你爹去采茶叶了,入夜了你给交到茶场去。”三跛子应了一声,把碗搁在屋里砧板上,随苏兴洪去了。
“地里的苞谷头能够明儿再掰,先去帮洪娃子找羊子。”顾大奶奶发话了。
“老三哪,老三,要不你还是陪我走一趟吧!坟弯槽那边我也不敢乱跑。”苏兴洪一副要求的模样,“年底杀了羊,我送你一条羊腿报答。”
他的眼睛盯着阿谁东西。
你道这老三高中尚未毕业,从无拿过一天教鞭,却恰好有人叫他“先生”呢?
“来,奶奶教你。”顾大奶奶接过被揉着乱糟糟的纸,放在大腿上抹平。
本来这西南地区,巫邪流行,怪力乱神之事颇多,人们将这处置相同阴阳、驱鬼祈神的人,称作“傩公”。这苏七爷家,就是傩公世家。
“嘿嘿,还是婶疼我!”苏兴洪望着顾大奶奶,奉承地说。
思来想去,只要那老三苏兴双最为合适。苏兴双的技术,那是苏七爷的爹,那位桃李满天下的复苏龙亲身传下的,故而在傩公这一行,“三瘸子”是块金字招牌。你道为啥,那复苏龙固然弟子很多,有那么几个德行不亏的也得了真艺。
“你们家媳妇呢?”他左顾右盼着,声音听起来有点癫狂。
“不晓得哪儿来的饿死鬼,你快赶他出去!”顾大奶奶见来了救星,内心的石头才落了地,忍不住痛骂一句解解气。
三跛子扒拉着饭,没作声。
“哪儿来的饿死鬼?敢在我家撒泼!”苏七爷一声断喝,顿时就把那人吓得愣住了。
土泥空中,不免坑坑洼洼,顾大奶奶就拿那块石板垫着桶底,免得切菜的时候晃来晃去。顾大奶奶心想此人莫不是疯了,那一块她拿来垫桶的青石板,能是甚么紧急的东西?
“嗯。”苏杭用力地点点头。
“一念之差,给了你那宝贝,害得我本身家破人亡,再无一天好日子。你可千万别弄丢了它。”
“货担郎,走四方,走四方……”那人又念叨起来,身形往门口飘来。
三跛子从脚边捡了几颗石子儿,在手里捋了捋,扔在地上。
本来是个极好的孩子,恰好那性子像是跟他那混账老爹一个模型倒出来的,一天到晚手上拖着根棍子,翻山钻林,活脱脱一个孩子王。
那人赶紧抱紧了那块青石板,明显被苏七爷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