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澈看向操琴的乐工,长安与奉先相去不过二百余里,倒是隔山又隔水,即使知音知雅意,又如何听到这弦上的相思?
苏子澈蓦地想起花事将尽时邀谢玄过府小叙,晚间吃了些酒两人都醉得深了,话正投机不肯间断,干脆同榻抵足而眠,聊到天涯泛白方罢休。次日入宫,午膳时聊起了礼部侍郎魏晟,那魏晟素有龙阳之好,在朝中无人不知,苏子澈不过打趣着说“他日请教下魏侍郎缘何偏疼龙阳”,天子随口回道,“何必问别人,麟儿本身不知么?”他当时觉得是兄长的一句打趣话,眼下忽而想起,方知竟是此意,再联络本日天子本日所说的传言,俄然感觉非常难过。
他从小被教诲要忠君爱民,要保护国土,早已做好为兄长为大宁赴汤蹈火而不辞的筹办。但是为何偏有人,轻言淡语许重诺,终来却连信赖都不肯给?苏子澈眼睛酸涩,只觉眼泪如倾,过了好久才发明,实在一滴也流不出。
“你不止是说这个。”天子淡然道,“别闹了,朕被大臣们烦的头疼,你还跟着添乱。”苏子澈去瞧天子的神采,公然凝眉成川,眼角带着疲累,不由心生惭愧。只听天子道:“你是朕的弟弟,朕如何会不信你?麟儿,别胡思乱想。”他摆摆手,又道,“好了,下去吧。”苏子澈点头不肯,天子一瞥之下却看到他腰间的腰扇,他听人说过秦王有一柄谢状元亲笔的折扇,料来恰是这个,因而道:“让朕看看你的扇子。”
娇纵率性的秦王出宫以后,刚好遇见了多日未见的新科状元谢玄,二人隔着市坊中的人群双双望定,苏子澈悄悄一扬缰绳,坐下宝马掉头便走,径直去了平康里。
苏子澈一声长叹,余下的话毕竟没有说出口,神采断交地磕了个头,旋即起家大步拜别。天子蓦地一声喝斥:“返来!”他脚步一顿,当真停了下来。天子只道他小孩子脾气上来,总要闹得一闹,用心惹本身心疼哄慰,笑骂道:“你做甚么,另有没有端方了?”一把将他拉入怀中,道:“是谁无端扯起了这事,嗯?你和谢玄之事已闹得满城风雨,还不准朕说?”苏子澈嗤笑一声:“臣不是说这个……”
谈笑间,忽起叩门声,超出丝竹管弦之声传入苏子澈耳中,他略一表示,侍从翻开房门,隔着莺莺燕燕,一个丰神俊朗的儿郎含笑立在门前,温润有礼道:“鄙人不请自来,听得此处歌舞甚美,心向神驰,想要一睹为快,如果扰了秦王的雅兴,鄙人自罚三杯作赔,如何?”市坊中遥遥一望,苏子澈打马背道行,安步的谢玄如何晓得他的去处?更偶合者,李巽方为谢玄讨情罢,正主儿便到了。苏子澈多么聪明之人,顷刻明白这此中关联,狠狠地剜了李巽一眼,冷声道:“谢鼎元台端光临,此地蓬荜生辉,何来叨扰之说?”谢玄走到他身前,低声笑道:“是我错了,曲解了你,殿下宽弘大量,不要活力了。”
苏子澈倒是不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谢玄软语道:“我给你赔不是了,就饶了我这遭吧!”苏子澈着人倒了满满三大杯酒,淡淡道:“既是谢郎错了,那便请吧。”谢玄无法一笑,倒也豪放,将三杯酒一饮而尽,醺然道:“我家住在亲仁坊,麟郎常去,必然认得路,待会儿另有劳麟郎将我送回家去。”苏子澈这才笑了起来,道:“谢鼎元今儿是筹算不醉不归?”谢玄似醉非醉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温润如水,似蕴有无穷密意,可当真看去,清楚是醉意迷离。
窗外雨滴越落越慢,终究赶在入夜前停了下来,殿内愈发沉寂无声。
苏子澈蓦地想起天子的摸索,眼神一黯,也未听清谢玄说了甚么,只瞧着谢玄含笑的双眼,道:“清之不日就要出任奉先令,今后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还未曾恭喜你,酒来――”身边的美姬立时奉上白玉杯,苏子澈执酒而笑,“谢郎放心去,长安统统有我担荷,待过个一年半载,我便求陛下让你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