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心疼难耐,将小弟的脑袋按在怀里,柔声道:“麟儿,别哭。”他此话道出,苏子澈方认识到本身不知何时已变得泪流满面,他埋头垂泪不止,嘶哑道:“我好悔怨!如果当初不是我,不是我让谢玄回长安,他便不会卷入苏逸谋逆一事当中,也就不会――”声音戛但是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再说不出只言片语。
苏子澈俄然从睡梦中惊醒,四下暗中,唯有床帏上的香薰球收回阴暗的红光,殿内一片喧闹,模糊能听到窗外吼怒的北风,和兄长悠长的呼吸。苏子澈等了一会儿,确认天子没有涓滴要醒来的迹象,眼里闪过一丝滑头的歹意,伸手抓住天子的手臂,悄悄摇了摇。
苏贤明显已得过太子太师的指导,提及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乃至连针对南疆地形的用兵之法都触及了些,但是天子半句都没有听出来,一颗心全系在小弟那句嘶哑而绝望的话上。他到底没让苏贤去见苏子澈,只承诺让他过几日再来。究竟上,不管他还是苏子澈,此时都不想见任何人,这一次的争论,对于他们两个来讲,实在是伤筋动骨。
天子顿了下:“南乔一贯温婉和顺,对朕亦是至心……”苏子澈蓦地打断:“我对你不是至心?”天子道:“是,麟儿,听三哥说完。南乔对朕是至心,朕才会有不舍之情。朕身为天子,六宫妃嫔莫不费经心机来奉迎媚谄朕,可论及至心,却寥寥无几。麟儿,你当时迫朕在你和他之间二择一,他听闻此事,便求朕说,他甚么也不要,只求能留在朕身边。”
天子不置可否,只道:“不管麟儿是否最合适,只要他不肯去,朕就不成能迫他出征。”梁博有一霎不解,旋即了然笑道:“陛下,您对秦王的宠嬖……当真是十年如一日。但是身为男儿,能为君王提刀逐鹿,亦是人生一大快事。”天子眼神阴暗,看不清内里沉沉的思路,不待他再说甚么,内侍又出去禀告,太子苏贤求见。
而后是一片暗中。
“这有何难?”梁博道:“陛下是君,秦王是臣,君王有命,为臣者安能不从?”天子冷眼看着梁博,道:“你是想让朕迫他服从?”梁博笑道:“陛下,此言差矣。国度兴亡,匹夫有责,况贵爵乎?”天子点头道:“麟儿毕竟幼年,南疆乃蛮夷之地,本就凶恶万分,何况眼下南疆情势也比当初的北黎伤害很多,朕并不想让他去。”
难于登天呵……
天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很久都没有说话,苏贤有些忐忑地望着他,低声道:“父亲,孩儿是不是说错了甚么?”天子淡淡一笑:“没有,你没说错甚么。”天子敛起心境,转开话题道:“此次南疆兵变,你如何看?”
“谢玄能文能武,智谋无伦,如果还活着,此番岭南之乱,说不定便能够让他带兵平叛。便是他做不得主帅,也能做智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至于让你像现在这般难堪――陆佑镇守北疆,不成擅离,而我……身为兄长,你舍不得我去犯险,可身为至尊,你别无挑选。”苏子澈声音里浸满了悲意,在落寞以后蓦地变得咄咄逼人,“谢玄死了,你悔怨过么!”
如果我想分开你呢?
游移之间,梁博已经进入殿中,天子不再提圣旨一事,让梁博平身后便直截了本地问他:“你是为南征主帅之事而来?”梁博是天子少时伴读,两人有厚交之谊,是以他在天子面前不似平常臣子般拘束,闻言躬身道:“陛下贤明。兹事体大,事不容迟。”天子道:“麟儿不想去。”
一个甚么都不要,封号位份皆能够放弃,只求留在天子身边。
“居高位者,自当不因喜以缪赏,不因怒而滥刑。若因一己喜恶而草菅性命,妄杀无辜,与夏桀之流何异?麟儿,你生来高贵,莫说违逆,无数的人变着体例奉迎你,厥后你交战北疆,见惯了存亡,是以浅显人的性命在你眼中,不敷道哉。可朕身为一国之君,行事当为天下榜样,不成尽情妄为,更不能随性杀人。”天子想对小弟说几句狠话,好让他认识到轻贱性命的做法是错的,可他终是没有忍心。他晓得小弟的性子实在很软,自小对他娇宠惯了,再狠心对他实在很难,天子轻抚他的头发,以筹议的语气道,“我们不提南乔了,今后都不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