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难觅清欢 > 92.满座衣冠皆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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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便是那一日,他高傲倔强的弟弟撂下狠话,悲伤地从这里分开,今后再没有返来。

死生不相见,你真狠得下这个心,麟儿?

天子蹙起眉头,又渐渐展开,道:“你说得对,太子忠诚,想来不会同麟儿一起混闹,详细景象……待朕一问便知。宁福海,让太子来见朕。”宁福海躬身应是,走出去没几步,又被天子叫住,“把艮坎离巽也给朕叫来。”

天子沉默半晌,道:“是,想来大师都乏了,先去安息吧,待回宫再……再论功行赏。”他回身徐行上了銮舆,起驾之时回顾一望,满座衣冠似雪。他回过甚来,似是疲累般支起额头,銮舆沿着长长的朱雀大街走过,一向行至宫墙深处,他的姿式半分未曾变。直到尚德殿门前,宁福海欲扶他下来时,才俄然开口道:“宁福海,你说……是不是朕非要麟儿去岭南,他在那边水土不平,过得不好,内心非常愤恨朕,以是……才要同朕开个打趣,想让朕狠狠伤一转意,他实在……底子没有死?”

兄曾言循环之说,多为虚妄,无从稽考,然澈坚信至此,亦难变动。

天子淡淡道:“你错了,他恨不得朕痛不欲生,随他而去呢。”苏贤骇怪万分,当下跪伏于地:“陛下!”天子冷冷地看着他:“你怕甚么,莫说朕不会随他而去,便是当真随他去了,你是储君,到时候担当大统,该欢畅才是。”苏贤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孩儿绝无……”

他等了好久等不来答复,淡淡道:“太子,你奉朕旨意去驱逐秦王回京,眼下这景象,你筹算如何向朕解释?”苏贤跪伏于地,长安蒲月艳阳下,盗汗不止:“臣罪该万死,臣去迟了,未能护小叔父全面,只来及……只来及见到小叔父……最后一面。”

天子沉默半晌,问道:“那是谁?挫骨扬灰是多么暴虐行动,就不怕遭天谴?”苏贤低声说了个名字。天子又问道:“你是亲眼看着他去了?”苏贤愣了一下,方认识到天子在问苏子澈,他低头道:“是,孩儿亲眼所见,赵太医当时也想尽了体例,可惜……小叔父一贯敬爱陛下,想来他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陛下过分悲哀,还请……陛下节哀。”

澈有一言,欲问兄长:澈离长安时,恰雪初霁,长乐殿前,雪满桃枝,现在时价三月,不知桃花开未?澈与兄血脉嫡亲,相依十九载,每逢春至,共摘桃花,共酿新酒,现在回顾,多么乐事。所谓人间清欢,大略如是。幼年轻浮,不知珍惜,今纵懊悔,为时晚矣。猜想此去长夜冥冥,也难再觅清欢一二。

他说完这句话,偷眼看了下天子,见他还是神采安静的模样,内心竟是忐忑不已,他晓得本身该持续说下去,可余下的话,却让他有些开不了口。天子蹙眉催促道:“持续说。”苏贤只得低声续道:“第三件事,小叔父命侄儿在他去后,将……将尸首火化,骨灰撒于回京途中。”

澈知人死以后,诸事皆散,然此生心愿未了,恐是难瞑。澈平生尽情妄为,孤负很多,最深负者,惟妇与子。得一息血脉保存,实为幸运,望兄善待,视如己出。

一别累月,弥添怀思。长忆别时,明德门外,朔风凛冽。铁甲十万,旗号猎猎,直指天南。孤城白刃,少年肝胆,鸣镝过后战鼓喧。夺旗斩将,平叛安民,舒尽昔年凌云意。可惜光阴壮志,流连不住,纵有清光千里相随,岭南异卉常开不败,亦难抵人间分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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