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几天,张氏的婢女芝兰竟来厨房寻容娘。
容娘紧紧抱住徐夫人,靛蓝衣裳下的她,更加显小。她的手抱得那样紧,便如漫天大水当中,抓着了拯救的船只,恨不得将命拜托与它。
厨房里宋婆子已经被赶出去,几个婢女轮番做饭。本日轮到的是稻香,她呆呆的看着一身脏污的容娘,连包头的帕子都是黑乎乎的,辨不清色彩,本来都是为了照顾这些物事。稻香的鼻头一酸,扭过甚去。
入得府来,容娘也不去见两位夫人,只跟着王婆子来到厨房,从怀里取出一包物事。王婆子迷惑,翻开一瞧,倒是半只鸡。容娘又往衣袖里掏了掏,取出另一包,是一片猪肉。
她潸然泪下。夫人是这个人间,除了乳娘外最暖和的依托。她身上的气味,如此芳香,彷如影象中生母的气味,让情面不自禁的靠近依偎。莫非,现在夫人也要丢弃本身了么?
“你走吧,自你做下那等下贱肮脏之事,徐家已是容不得你了。现在我徐家遭了难,本身难保,你去外头自寻个去处,求生保命去吧!”
厨房里的丫头已然风俗,也不作声,只冷静的接过吃食清算。
本应是带来希冀的春季啊,为何下的都是连缀的愁绪?
稻香与春杏来拉扯容娘,然容娘死死抱紧夫人,竟是拉扯不动。
芝兰的神采竟似哀告,容娘心惊,忙告了王婆子,随芝兰去见张氏。
姑嫂相见,一笑之下,双双落泪。
张氏的房里还是昔日那般模样,温馨、淡雅。但是房中有一股浓烈的气味袭来,那种气味,既非芳香,也非药香,闻之令人难受。
徐夫人的手一僵,再也狠不下心去拉她。
容娘乌黑的眼睛哀哀的看过来,那样神采,连王婆子这个久经世事的白叟也不由心伤。容娘朝王婆子福了一福,正欲说些甚么,王婆子却面有不忍,罢了干休,无法的回身走了。
容娘看了看床上的阿谁小侄,倒是又黄又瘦,浑然没有小儿的白胖可儿模样。容娘顾恤的摸了摸他的小面庞,不由去打量张氏。一看之下,容娘担忧不已:“嫂嫂,你但是有甚不适?”
容娘紧紧的盯着徐夫人,只但愿那张慈爱的面孔回过甚来,看她一眼。她的心头揪紧,腰背生硬,心底无尽的巴望拉扯得她一身的骨骼疼痛不已。
本来自张氏诞下双生儿,依此地风俗,竟是将小娘子寄养出去,姐弟不得相见。现在,小娘子便寄养在张家呢!
次日凌晨,容娘还是寻到王婆,要随她入府。王婆子怔怔的瞧了瞧她,哀叹一声,丢下菜篮子给容娘,回身便走。
容娘嘴唇颤微微的,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抬头道:“娘,我没有,没有做……没有做下贱事,不是我,娘,不是我啊!”
容娘日日穿得广大,又借了两身陈旧的衣裳,将头面妆得脏污不堪,再无半分色彩。她与小环将买来的那一点吃食谨慎藏了在身上,方随王婆子进府。
本来如此么,遣去田庄竟是因了此事?本来我竟是,配不上六郎!
“你,竟然在此!”
“容娘子,你去看看少夫人吧?”
如此数日,倒也无事。
此处乃是西街,冷巷狭小,房屋鳞次栉比。纵是日头恰好,也只要些许裂缝之处漏下一缕一缕的阳光来。容娘微微抿着嘴,带着只要本身才晓得的笑容,穿过一缕又一缕的亮光。火线既是主街,过了主街,便可拐入徐府的冷巷。容娘低了低头,挽着菜篮,跟着王婆子过街。
王婆子惊道:“我的小娘子诶,你可莫害了老婆子!按端方是没有荤腥的哩!”
容娘不敢大声抽泣,只将那份心底的哀痛和愁苦死死忍住,无声泪下。她那惨白的小脸上,双眼紧闭,清泪肆流。小身子不断的抽搐,肩膀也跟着一抽一抽的,让人瞧了内心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