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为何不在庵堂,为何要替邢仁堂出诊呢?”
怯怯地望了眼绿莺,她红着脸摇点头:“是奴婢不好,奴婢不知为何竟生了心魔,见女人头几日还与吴公子郎情妾意,转眼间就与老爷相亲相爱,奴婢原觉得你与吴公子不能连络是怕老爷的棒打鸳鸯和雷霆大怒,可瞧着更像是女人舍不得这繁华繁华,便、便有些怨怪上女人了......”
出乎她所想,冯元哈哈一笑,见她是非明辨,非是那只知愚孝的傻子,竟甚是赞成:“恰是,他敢卖亲女,老天没劈他算便宜他,该死他头顶绿油油。”
绿莺想了想,抿唇道:“我想喝水。”
“大丫,李大丫?”伴着嗤笑,冯元将这名咀嚼了几个来回,啧啧,真是土掉渣儿了。
“呜呜......”绿莺被勾起昔日委曲,再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奴婢未记事亲娘便去了,厥后爹爹另娶,那后娘经常吵架奴婢。生了个小子后,家里紧巴了些,爹和后娘只顾着弟弟,奴婢吃不上喝不上。奴婢那弟弟生来便病恹恹的,爹爹为给他瞧病,便沾了赌,这一赌便一发不成收。何如十赌九输,便打量将奴婢卖了换银两。可大同府本地谁都晓得奴婢家里的景象,后娘凶暴亲爹恶棍,怕买了奴婢后会遭一堆罗乱事,只那刘太太路经大同府,不知秘闻,才将奴婢买了去。”
绿莺羞答答地点点头,偷偷打量这法号唤奥妙的比丘尼,似是没长自个儿几岁,她说她是汴京郊野陵水庵的弟子?
自晓得她出身后,冯元便模糊对她生了些许顾恤。平常夜里只顾逞凶,现在行事,见她眉头紧蹙时,他亦会缓上一缓,绿莺的日子也朝着好的势头迈进着。
本来承诺吴母常去看她,这一不告而别,她见不到自个儿该有多急啊。
这几日心头仍沉甸甸的,对那走死路的考生,他虽看不上这懦夫行动,可仍忍不住叹问:这回没掌控下回再考就是了,这么做想没想过父母妻儿?对不对得住自个儿寒窗苦读几载乃至十几载?
既然没法挽回,就莫要沉沦下去了。做人要矗立,日子要笑对。
“奴婢本姓李,只家里人唤大丫,并没甚么端庄名儿。”绿莺想到年幼时,神采一黯。
不对!这么客气,这么疏离,毫不是她多心!绿莺将那茶盏接过来放到一边,抓住秋云的手孔殷问着:“你这几日甚是古怪,你我名为主仆,可你亦晓得,我也是奴籍,是以从未将你们几个当主子般看低,你有甚么难处不能和我说呢?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与我说,我替你做主!”
绿莺凄凄地笑了笑,口气决然:“你却不知,实在自那归去了吴家后,我便绝了与吴公子相守的动机,退一万步讲,即便老爷肯成人之美,我也不想跟吴公子再有任何干系!”
绿莺哭了一通,也好受了,听他问话,点点头,接着又摇了点头,垂眸道:“奴婢当时小不懂事,现在瞧来,奴婢那弟弟不似爹爹亲生。奴婢后娘常日爱涂脂抹粉招蜂引蝶,奴婢现在想起曾不止一回瞧见有男人进她屋子。这些爹爹皆不知,奴婢那弟弟模样和性子亦不似爹爹。”她豁然一笑,“当初是恨的,现在不恨了,他也算得了报应。”
“自是想的。”绿莺抿唇笑得羞怯温婉。
冯元眉毛一竖,听得心火直冒,一掌拍向桌案:“真是混账!”想不到世上另有这般的亲爹和恶母。瞧她哭得抽搐,他问:“你恨不恨你爹?”
经了几日的歇养,绿莺身子大好,心伤垂垂缓了些许,脑筋也清了然些。趁着冯元去蓟州监考的日子,她当真揣测起苦衷来。情花虽已开了又败,做人却要有始有终,就这般不明不白地一句话不跟吴公子交代,大活人俄然没了踪迹,让人家跟傻子似的晕头晕脑,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