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道:“文澜阁与藏珍阁都是朔日盘点,明天是初五,按理不当盘点。”
红叶笑道:“是了,就是将作少监!将作少监是做甚么的?”
徐嘉秬笑道:“大人过谦。我归去细心机惟,感觉大人的话并非全无事理,只是对孔夫子未免刻薄公允了些。”
芳馨张望半晌:“奴婢看得不真,倒有些像东宫的徐大人。”
那内官笑道:“奴婢必然替大人转辞。”说罢躬身去了。
只见悠然殿上首是一张长阔的海南黄檀书案,五只笔筒中竖着百般软硬是非分歧的笔,密林普通。又有四方百般纹路的砚台一溜摆开,中间摆着几支供墨。案上摊着一张宣纸,用青瓷镇尺压住。书案后一整面墙都是前朝书法名家以草书誊写的名章,摆布书架上摆满了书与名流法帖。
我笑道:“姐姐是爱书之人。幸而我在永和宫担搁了,不然也得扑个空。”
红叶在后插口道:“这个奴婢晓得。客岁穆仙姑姑命奴婢给守坤宫送东西去,偶然入耳到两个小宫女在抱怨二皇子的乳母王氏。只说她是八品将何为么的正房老婆,是以有些浮滑,很不得民气。”
从益园的东南角门出来,向西走到小塘的九曲长桥上,忽见前面一抹青影隐在一丛玉色杜鹃后。我不由问道:“前面是谁?”
我凝神思惟,提笔划了一幅周贵妃的立像。只衣裳钗环类似,有笑容却偶然态,点上眉眼,只要一二分像。绿萼赞道:“女人的美人画得真好。女人在画谁?”
前有汉高祖在平城为匈奴所围,后有隋炀帝被突厥困于雁门。御驾亲征,岂是儿戏?皇太后自是死力反对,那里另有兴趣召见一群无关紧急的侍读女官?我回身回宫,淡淡道:“太后自有太后的难处。去文澜阁吧。”
芳馨笑道:“永和宫里这对银杏,长了两百年了,现在已经没人记得是谁种下的。女人果然喜好,就奉告内阜院,让他们在长宁宫也移植两株。”
听到这里,我不觉痴了。芳馨在我耳边道:“女人要么出来,要么走吧,在这站着被人瞥见了不好。”见我恍然不闻,又悄悄晃了我一下。我这才醒过神来,本想趁无人退出永和宫,不料东配殿俄然钻出一个宫女,已远远瞥见了我。我只得用心放重脚步,扬声道:“锦素mm在么?”
我笑道:“恰是。”
【第八节 併尔嘉秬】
杜衡道:“眼下陛下虽偏疼贵妃与皇宗子,但天长日久,情势殊难预感。你既然做了女巡,就不能不想这些。”
芳馨道:“奴婢畴昔并不在各宫奉侍,二皇子的乳母是甚么身份倒不清楚。”
芳馨本来走在我身后,听了这话,疾行数步,赶在我面前道:“在宫中为人,须知避讳。好好的发此悲音,这是大大的不祥,快啐掉!”
只听锦素道:“这等秘事母亲从那里探听来的?若被拿住但是大罪。母亲固然与宜修姑姑交好,但也不能犯险越矩。”
芳馨笑道:“那就植小树,女人亲看着它长大,岂不更好?”
锦素笑道:“姐姐谈笑。姐姐的长宁宫和我的永和宫规制不异,陈列用度也是普通。”
绿萼道:“文澜阁在皇城西北角,是内廷保藏书画的处所。女人如许好的学问,该常去那边看看,也不枉千辛万苦地选进宫来。”
我沉吟道:“八品将作少监的夫人……”
芳馨道:“太后夙来不午歇的,这可奇了。”
跨出永和宫的门槛,我不觉呆了半晌。芳馨轻声问道:“女人,还去文澜阁么?”
芳馨道:“本来有些来源,怨不得高傲。”
自与徐嘉秬在陂泽殿中辩过,相互未交一语。连封官那日,都未曾道贺。我不知她与我同业有何企图,是以一言不发,只等她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