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略考虑,只得道:“徐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春秋乃是乱世,百姓于困顿当中,挣扎苟活。衣食不继,后代难顾,戍守四方,疲于转输,又如何让他们体味仁义礼乐为何物?李广难封,孔子不王,或命当如此,或时势使然。但是不侯不王,又当如何?一为名将,一为至圣,远胜知名之侯,可谓千古帝师。又何必先人唏嘘叹惋,为之辩白?”
“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20],面前的母慈子孝,何尝不是熙平长公主为我安排的“时”与“理”?
王氏伴着高曜的步辇带领一众宫人走在前面,我与芳馨等跟从在后。王氏只顾与高曜说话,一起上未曾回顾。
日光西斜,日晷铜针苗条的影子指在申月朔刻,针尖死力延长,极慢地掠过东面的丁香花树。李氏沉默半晌,恭谨道:“大人宽和,奴婢却不敢失了分寸。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奴婢便要出宫去。正有一件放不下的事,想求大人的恩情。”说着瞥一眼芸儿,芸儿忙起家跪下,磕了三个头。
高曜一张圆脸,双颊饱满,唇色嫣红,仿佛女孩儿普通。只听他稚嫩的声音说道:“儿臣记得这位朱大人,她是儿臣的侍读。”
皇后双眸一黯,随即笑道:“你父皇在谨身殿与群臣商讨大事,明天不能来送皇儿了。”
绿萼又看芳馨,芳馨缓缓点头。绿萼道:“这王嬷嬷也太大胆了,莫非不晓得女人是女巡么?依奴婢说,姑姑该回禀皇后,治她个不敬之罪。”
我一笑,蹲下身来道:“殿下若爱听,臣女每天说给殿下听。”
小小一方花圃,奇石峭立,清溪如带。凡是暴暴露来的地盘,都种了各色牡丹,展目望去,如置身于五彩花海。畴昔我在长公主府,也曾见过百般宝贵的盆栽牡丹,但这般步地,却还是头一次见。身边一簇景玉正顶风怒放,乌黑花瓣似重重鲛绡,绛紫花心如隔帷窥望的娇羞目光。真可谓清雅到了极处,又繁华到了极处。我浅笑吟道:“玉肌肥胖,更重重,龙绡衬着。”[19]
我见她面色凝重,又叫芸儿叩首,心中已猜着了几分:“嬷嬷有甚么难处且说来听听,或许玉机可略效绵力。”说罢又命芸儿起家,芸儿不得李氏之命,还是跪着。
乳母王氏见状,忙道:“殿下,该起行了。”高曜无法,只得向皇后施礼道别。
红叶奇道:“那是甚么香味?”
我见这小丫头皮肤白净,五官斑斓,虽未长成,今后必是美人无疑。遂笑问:“你叫甚么名字?本年几岁?是奉侍二殿下的么?”
我亦回座,牵过身后的紫色花盏,笑道:“那就说说魏紫与姚黄的传说。相传汉时有一名少年砍柴郎,叫做黄喜。”我本想说,这黄喜每日辛苦砍柴,赡养老母,但想到高曜不爱听孝子的故事,便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皇后呆了半晌,俄然泄气道:“皇儿快去长宁宫吧。到了启祥殿,让王嬷嬷打发你午歇。”
徐嘉秬一怔,不由叹服:“大人气度广漠,我自愧不如。”
高曜道:“儿臣已经好久不见父皇了。”
王氏笑道:“殿下累了这半日,也不歇歇么?”
我心中暗笑,说故事给小孩子听,恰是我畴昔在长公主府日日都做的事情,这孩子比柔桑还要小两岁,只把畴昔说给柔桑的故事再说一次,一点不操心神。“殿下放心,臣女这里有的是故事。”
我笑道:“闲来无事爱画几笔美人。技艺荒废,涂鸦罢了。mm呢?”
芳馨一怔:“‘人彘’惨祸,奴婢也略有耳闻,皇后虽不喜好周贵妃,可究竟也未曾害过她。杜衡竟将皇后比作吕后,实在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