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曜一指我身后的紫牡丹：“孤要听牡丹的故事。”
芳馨一怔：“‘人彘’惨祸，奴婢也略有耳闻，皇后虽不喜好周贵妃，可究竟也未曾害过她。杜衡竟将皇后比作吕后，实在不伦不类。”
四月初八一早，从皇后处存候返来，宫人们便将高曜的物事连续搬到长宁宫来。午后，我亲身到守坤宫去驱逐他。转过照壁，只见院内插烛似的侍立着十来个宫人。一个梳双丫的七八岁小丫头笑道：“朱大人来得早，皇后正与殿下赏花，奴婢领女人去。”
忽听院中欢声笑语，启窗但见王氏拉着高曜的手欢欢乐喜地向外走。红叶哼了一声，正待调侃两句，绿萼以目止之。
我沉浸花海，笑意更盛：“这句话虽是咏梅花的，但描述景玉的风韵，也很贴切。”
礼毕，皇后笑道：“你来得倒早。”说罢表示我坐在她劈面的青石条上。
我自镜中笑道：“我出身寒微，盛妆也不似蜜斯。”
眉眼在碧绿的茶汤中一晃，碎成无数道扭曲的目光。“莫非杜衡的话说得不对么？”
高曜身子一颤，痛得蹙起双眉，本能地摆脱了肩膀：“儿臣不知。”
我亦回座，牵过身后的紫色花盏，笑道：“那就说说魏紫与姚黄的传说。相传汉时有一名少年砍柴郎，叫做黄喜。”我本想说，这黄喜每日辛苦砍柴，赡养老母，但想到高曜不爱听孝子的故事，便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芸儿机灵，忙取出帕子扫去青石条上的浮灰。我见她聪明，又晓得她将来必是跟去长宁宫服侍的，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余光扫过，却见乳母王氏撇了撇嘴，甚是不屑。
高曜五分撒娇，五分恳求：“孤与皇兄约好的，嬷嬷带我去吧。”
我笑道：“杜衡说的人彘，姑姑可知为何物？”
红叶笑道：“女人念诗，还把本身的名字给念出来了。”
高曜听得出神，很久方道：“母后，儿臣将来也要和紫牡丹结为佳耦，好好孝敬母后。”世人顿时笑了起来。高曜跳下石凳，伸手欲摘我身后的魏紫，何如人小力轻，一时竟掐不竭。芸儿忙自小荷包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铜剪刀，将花茎剪断。高曜捧花献与皇后，皇后甚是欣喜，命惠仙簪在鬓边。
我与高曜只在三天前于椒房殿中仓促一面，且我此时的打扮已与当日大不不异，不想他竟还记得我。我惊奇之余，不觉对这位二皇子生出几分好感。
一进门，李氏与芸儿便向我叩首，我忙命芳馨扶起，一面道：“嬷嬷这是何意？”李氏和芸儿还是磕了三个头方才起家。礼毕，两人并肩坐鄙人首。我命人拿了些糕点果品给芸儿，一面问道：“嬷嬷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绿萼又看芳馨，芳馨缓缓点头。绿萼道：“这王嬷嬷也太大胆了，莫非不晓得女人是女巡么？依奴婢说，姑姑该回禀皇后，治她个不敬之罪。”
皇后道：“皇儿不成如许无礼。”
李氏是高曜的另一个乳母，常日与乳母王氏在一起时，老是低眉扎眼，沉默不语。只见她约莫二十四五岁，身着虎魄色半袖纱衫，以玳瑁长簪挽发，洁净利落，却不显眼。细细看去，娇丽容颜与芸儿有几分类似。
我淡淡道：“留又如何，不留又如何？”
芳馨轻声道：“女人，我们先归去吧。”
红叶嘻嘻笑道：“官做久了，天然就像了。到时别说金的玉的，便是花钗冠也有的戴。”
皇后笑道：“既要听故事，就该坐好。”说罢亲身抱太高曜，让他坐在本身身边。
红叶奇道：“那是甚么香味？”
我叹道：“罢了，小事罢了。现在二皇子还离不开她，即使回了，也是无用。”
日光西斜，日晷铜针苗条的影子指在申月朔刻，针尖死力延长，极慢地掠过东面的丁香花树。李氏沉默半晌，恭谨道：“大人宽和，奴婢却不敢失了分寸。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奴婢便要出宫去。正有一件放不下的事，想求大人的恩情。”说着瞥一眼芸儿，芸儿忙起家跪下，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