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哂。汴城畴前不过是藩镇治所,四战之地,水患频繁,本不宜为都。太祖立国之时,本想定都洛阳,只是洛阳历经战乱,城郭残破,宫室不完。加上前朝已在汴城运营数十年,汴城已颇具庄伟气象,这才勉强做了都城。
王氏这才假装乍见贵妃,双膝浅浅一屈,居高临下道:“娘娘万安。”陆贵妃闭目不睬。
正待举步,忽见一个身着靛蓝缂丝金龙袍的青年男人走了出来,钻进轿舆。内官扬鞭开道,长声唱道:“起驾——”銮舆迤逦向南而去。
钞缮罢,又给母亲写了一封信。绿萼上来换茶,看我写信,不由问道:“女人是在写家书么?”
我起家,转头见高曜在王氏身后探出脑袋,便向他招手道:“殿下,《孝经》的纪孝行章中,‘孝子之事亲也’的下一句是甚么?”
王氏笑道:“商公公不在皇后跟前,如何到这里来了?”
礼毕,我笑道:“偶尔南望,见到皇城名胜,就看住了。”
定乾宫的正殿为仪元殿,东配殿便是皇子和公主们上学的大书房。天子平常所用的书房在仪元殿的西偏殿,东偏殿的深处是天子的寝殿。
陆贵妃神采安静,缓缓跪下:“臣妾有罪。请皇后惩罚。”
李氏道:“夫子才进宫,自是不知。是以还要请女人到前面去乞假。”
我笑道:“待我向皇后问过安,这就去。”
皇后傲视道:“徐女巡请讲。”
我接过茶:“恰是。”
周贵妃浅笑道:“皇后贤明。只是陆mm所犯之事,宫规中并无明文。唐高宗时,有太常乐工宋四通等,为宫人通传信物,高宗特令正法,并将此条目附于律法。谏议大夫萧钧上书道,‘四通等犯在未附律前,分歧至死。’因而高宗免宋四通死,改成放逐。[29]愿皇后思高宗前事,从轻发落。”
我点头道:“那你快去办。奉告送信的人,说我立等复书。”
陆贵妃忙命穆仙扶徐嘉秬站起家,嘉秬口唇一动,还要再说,见穆仙悄悄点头,遂含泪不语。
高曜本来看着王氏,还非常踌躇,待传闻夫子要罚他誊写《孝经》,也不顾王氏的禁止,忙站出来向陆贵妃端端方正行了个大礼,说道:“陆娘娘万安。”陆贵妃浅笑道:“好孩子。”说罢又看着我道,“快归去吧,这会儿日头大,恐晒坏了殿下。”
李氏笑道:“奴婢恰是为了这事来回大人的。皇后下旨,本日殿下安息一天,不但不去上学,连晨昏定省也免了。”
芳馨探头望了一眼,笑道:“恰是早朝的銮驾。女人躲在这里可算不敬,还是快出来吧,恰好给圣上存候。”
晨起换衣系了玉枢亲手缝制的隐翠香囊。囊中琼英枯萎,残香消逝。红叶一面填进新制的香,一边笑道:“奴婢明天看到女人和三位大人在一起说话,都穿得好生素净。连史大人那样爱红的美人,都穿了青红色的衣衫。莫非是四位大人约好的么?”说着看着妆台上摆设的几只钗环,又问道,“女人明天戴甚么?”
我自镜中一笑道:“打扮富丽了,恐有人说闲话。”
我笑道:“这有何难?待你再多认些字,天然就会写了。何况你不会写也无妨,我能够代你写。”
我起家道:“金玉珠宝都是身外之物,偶尔戴戴便好。若每日里身上赘满了这些物事,沉甸甸的也无趣。”
高显负手道:“唐太宗的《帝京篇》。”
我替高曜告了假,夫子拿了几册字帖给我,勾了然功课,我便与锦素从东侧门出了定乾宫。不远处便是延襄宫的南大门。明天是四月初九,四月初二那日,我便是从这道门出来插手殿选。短短七日,世易时移,我不再是长公主府中无忧无虑的侍读女婢,皇城也不是我当日所神驰的崇高超丽的皇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