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嘲笑道:“我是‘皇后宫里的人’,我不劝谁劝?”
一只白净苗条的右手捡起了地上的《新语》,接着传来两声纸张的脆响。天子道:“平身。朱女巡小小年纪,竟看如许的书。”
我叹道:“我们的命途,都系在二殿下的出息上,我毫不答应王氏如许的人在二殿下身边。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天子道:““长宁宫的乳母王氏,骄狂辱上。朕本想严惩,又恐皇后不快。但是此事竟为朝臣所知,现在谏官的奏疏都上来了,街闻巷议,如沸如羹。朱女巡就做一回甘罗,好好劝一劝皇后。”
我悄悄道:“我并不想做宫妃,今后别再说这个了。”
我笑道:“宫中尚白,紫色滴子过分显眼。”
绿萼道:“奴婢不晓得,可陛下是在夸女人,这奴婢还能听得出来。”
绿萼奇道:“女人连状元夫人也瞧不上,莫非是想做皇后和贵妃么!”
我叹道:“是我对不住红叶。”
翌日凌晨,从定乾宫的大书房出来,我按例去思乔宫问候陆贵妃。陆贵妃还是静养,不见客。
我浅笑道:“天鹅是恩爱忠贞的鸟儿,雌雄天鹅结成毕生的朋友,永稳放心。”
天子抚掌笑道:“好!一字不差。现在有一件事情,朕正思得一甘罗。”
天子笑道:“安知你不如甘罗?”顿了一顿,又道,“你可知甘罗有何轶事?”
高显还没有来,高曜便脱了外袍,和芸儿一起自拿了小铲子掘蚂蚁窝。我还是坐在紫藤架下看书。
不一时,丫头将印取了来。按过印,我令人将画拿去快意馆裱褙。转眼快到晚膳时分,锦素与史易珠都告别去了。
我浅笑道:“臣女最神驰黄老的有为而治,便是陆生所说,‘道莫大于有为,行莫大于谨敬,何故言之?昔虞舜治天下,弹五弦之琴,歌《南风》[35]之诗,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天下之心,然天下治’[36]。”
放学回宫,高曜便嚷着单独用膳,非常无趣。王氏虽拦着,但小孩子本性爱热烈,被拘了这十几日,早不耐烦了。午歇起来,高曜说他与高显商定在花圃玩耍,非要我陪他同去。我无法,只得又拿了《新语》,随他去了益园。
绿萼一吐舌尖:“奴婢讲错。”
芳馨见我发楞,也不说话。好一会儿我方才问道:“姑姑见到红叶的双亲了么?”
高显大呼道:“是二弟先打孤的。”
小池波光粼粼,九曲长桥如带不断。南墙下是一道游廊,通向花圃西南角和东南角的月门,墙后便是守坤宫的后花圃。湖心的芦苇滩上,雌天鹅伏在板屋当中,雄天鹅引颈踱步。
我提笔一挥而就。锦素赞道:“姐姐画得真像。”说罢题了一首悼亡诗:昔生迎筴日,每常策论时。笑问灵公阵,喜谈大同世。兰桂化其身,冰雪喻其洁。丹青画不成,一片悲伤意。
锦素道:“我记得初见姐姐时,姐姐一身紫衣,戴着紫晶滴子,怎的这些天来,从没再见姐姐戴过?”
说话间,远远只见锦素带着高显自西南角门走进益园。锦素身着樱色锦袄和牙白纱裙,脚面上垂着八枚白玉水滴坠裾。她身后的乳母身着淡绿纱衫半袖,发中一枚绿宝石花簪在阳光下好像一泓深潭静水。高显远远瞥见高曜,便甩脱乳母的手,飞奔过来。那乳母追上他,哄他脱掉了他身上的锦袍。高显和高曜都只穿戴衬衣,一人拿一柄弹弓打鸟。
我忙道:“臣女愿效犬马之劳。”
只见她裙下的白玉坠裾,溶溶如月,蔼蔼似雾,成色不逊于高旸赠与我的白玉珠。如此好物,却只坠于裙下,当真可惜。我不由猎奇道:“这套白玉滴子倒都雅,昔日从没见你用过,是周贵妃才赏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