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仙表示我将妆台上的羊角篦子递于她。我顺势起家退后一步,望着镜中微带仇恨的面孔,用七分可惜、三分调侃的口气道:“娘娘既知该如何行事,却又为何南辕北辙?”
本年滇红的确奇缺,除了太后与帝后宫中,便只要两宫贵妃另有一些,连升平长公主都未曾分到,更别说各宫女巡。长宁宫的滇红是入冬时节皇后专门从内阜院拨了一点赐给我的。我屈膝道:“臣女蒙皇后娘娘恩情,得了些许。”
第二日,宜修公然没有被赶出内宫。锦素因年幼无知,被峻厉怒斥了几句,还是做永和宫的女巡。但是杜衡却在掖庭属被狠狠打了五十杖,抛入掖庭狱中等死。不过两日,胫臀上的伤口腐败至骨,终究热毒攻心,惨死在冰冷的黑屋中。
右膝抬起一半,复又坠地。我安然道:“臣女不敢以私心害了娘娘的大计,更不敢以朋友之情坏了忠孝之义。臣女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二殿下立太子的事情,凡事当以两宫为先,不该争一时之气。”
高曜哼了一声道:“父皇好久都未曾来看儿臣了。”
我笑道:“史易珠向来深恨本身不能奉侍皇子,若于锦素被罢了官,她必定求周贵妃让她转去永和宫。周贵妃也需求一个可靠的人去奉侍大皇子,天然无不该允。”
皇后道:“为何?”
我一心都在锦素身上,宫里是如何驱逐天子回朝,如何大赦天下,如何歌功颂德,如何歌舞饮宴,我一概未曾留意。直到月圆今后,锦素才渐渐好起来。
天子一怔,蹲下身子将高曜拥入怀中,柔声道:“曜儿很好。”
我俯身拾起皇后裙上的白玉栉,恭恭敬敬放在镜前:“这恰是臣女要恭贺娘娘的,太后主张立二殿下为太子。”
入冬以来,光阴垂垂短了。晚膳提早了,人也睡得早些,我便弃了午歇的风俗。十一月初二这一日午后,趁高曜睡觉的工夫,我正要往永和宫去看望锦素,却见锦素携若兰来了。我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去道:“可贵mm竟肯出来逛逛了。”只见她披着一件洁白的云锦大氅,内里还是素服。
皇后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不错,本宫的曜儿生来就该当是太子。”
皇后不耐烦道:“依你看当如何?”
锦素道:“事到现在,我还是不能信赖她向车大人告密了我。老是我太傻了,偶然我倒想去问问她,莫非奉侍皇子真的这么要紧?若她出声,我一定不肯意和她换。”
天子漫不经心道:“滇红产于西南澜沧江的高山峻岭当中,虽说并不是很可贵,但是本年时气不好,御用的滇红不敷,想不到你这里倒有。”
皇后这才豁然:“起来吧。你们公然很要好,你到底还是在为她讨情。”
皇后蹙眉道:“本宫如何南辕北辙了?”
天子笑道:“朕要议政。你就在宫里和朱女巡读书作画,不准调皮。”
高曜虽不甘心,也只得恭恭敬敬地施礼:“儿臣恭送父皇。”
不一时,天子回到廊下,将高曜交给李氏,一面叮咛李演摆驾。高曜正在李氏怀中擦汗,传闻摆驾,挣扎出来,拉着天子的袍角道:“父皇才来了没一会儿,这就要走么?”
我笑道:“太祖即位三年未曾立后,与其说是在选皇后,不如说是选太子。只要嫡长为嗣,方才名正言顺。太后必然秉承太祖遗志,主张立二殿下为太子。臣女大胆直言,二殿下本当生来就是太子,只因陛下偏疼皇宗子,以是即位十年,储贰不定。如此僵局,自是因为太后一向反对的原因。”
我笑道:“一来并无真凭实据。二来,揭露罪过乃是忠君之举,娘娘何忍逐她出宫?”
自那夜始,汴城连日大雪。长宁宫执事白本来命人扫去积雪,无法高曜不肯,只得作罢。初四凌晨,推窗一看,天井中的积雪足有一尺多深。高曜见了直喝采,晨启事迷恋雪景,几乎上学早退。午后又下起了雪,高曜想出去滚雪球,李氏怕他沾了湿气,不准他下雪时出去。高曜一时无聊,我便哄他到灵修殿来绘画。高曜坐在我的书桌前,我站在他身后,把着他的右手照着门外大瓷缸子里的红梅画了一树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