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素双肩一松,方敢回身,红着眼睛屈膝道别。
我摆手道:“出去吧。”
芳馨浅笑道:“奴婢瞧陛下对女人倒非常赞美。且女人向来心善,肯周济困顿之人,两宫贵妃也爱好女人。想来女人定然能留在宫中。”停一停,又道,“女人既知此事,可要去奉告皇后娘娘么?”
我一言不发,锦素亦无话可说,因而起家告别。正待出门,正撞上红芯捧了一碗奶茶出去。“于大人这便要走么?”
当年天子还只是一个初登帝位的少年,徒有职位而权势甚微,还要依托骁王党的老将镇守边疆。时价废骁王造反事败,天子不但没有穷究,反而娶武英伯次女裘氏为后。现在时移境迁,天子羽翼饱满,约莫不再需求那些老将了。清理骁王党,只是迟来十年,毕竟逃脱不掉。从废后始,恐怕前朝也将风波不竭了。
芳馨担忧道:“若皇后真的被废,女人今后当何故自处?”
四蒲月的内起居注。我心中模糊感觉不好,却又说不上来。只听锦素接着道:“姐姐,我听那李公公念着念着,便念到了死去的宫女曾娥。”
我涩然道:“为何要怪你?”
芳馨道:“既是无用,说不定陛下便不会召问女人了。”
我叹道:“要想让他们查对不出,又有何难?只需将本来中的这两页悄悄撕毁便是。起居馆中的人只当是掉入水中,水浸脱页,不经翻动而破坏了。且内史缺失,于他们也是大罪,既然有人已经誊抄过了,又何必多事?何况圣高低旨急着要看,天然不容他们重新再抄。再者,那两个供奉官也一定晓得是锦素他们动了手脚,说不定只当是本身的同僚抄了一半撇下的。更何况,锦素长于书法。”
芳馨大吃一惊:“曾娥的孩子明显是她的情郎的,怎天生了龙裔?”
【第二十二节 无中生有】
茶已冰冷,栗子在炭火中埋得太久,逸出焦糊的气味。“誊写内史,是起居馆中供奉内官的职责,李公公和于大人擅自誊抄不说,还私行增加曾娥承幸的条则。窜改内史,依国法是大罪。”
锦素浅笑道:“姐姐不必担忧。姐姐向来谨慎有礼,两宫贵妃都爱好姐姐,二殿下更是离不开姐姐。”锦素既知原委,可见她与李演誊抄内起居并非偶合。来日废后,她亦是有功之人。皇后杀了她母亲,她旋即抨击。我纵愤怒,却无从发作。
声音轰动了外间的绿萼和红芯,两人忙出去检察。绿萼见茶已凉,顿时满面通红:“这是奴婢的忽视,请女人惩罚。”
早晨有家宴,高曜早早便跟着李氏去了定乾宫。可贵晚间不消伴随高曜写字,我带着绿萼等人念了两句书,便坐在榻上临帖,绿萼和小西她们还是坐鄙人首习字。天气暗沉,窗纸透出清幽的雪光。炭盆中埋下的栗子裂了几颗,漫出清郁的香气。热气腾腾的奶茶早已温凉,我端起甜白瓷碗,一口饮尽。绿萼见状放下笔,端起瓷碗道:“女人如何不消滇红兑了牛乳来做奶茶?这茶虽好,怎比得上滇红?”
南厢中炭火畅旺,又与芳馨说了好久的话,不觉炎热焦渴。转目睹小红木几上早已凉透的绿茶,忙端了起来。茶盏与碟子相碰,收回叮叮轻响,碧绿的茶汤在灯下浮光泛动,几乎溅了出来。此时我方觉左手似是完整不听使唤,只得重重将青白瓷盏顿在小几上。青白釉如玉的光芒,映出我现在不成粉饰的惶恐双目。废后――这一日毕竟是来了。
红烛蜡泪缓缓而下,固结成屈辱而不甘的块垒。我叹道:“如此姑姑该明白了吧。”
芳馨面色微红,低头道:“奴婢讲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