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哂:“谁说我要奉告他了?”
封若水会心:“太伯文身断发以避季历,东海数陈恳诚愿备藩国。”[143]
我嗯了一声:“本日政事堂是谁在当值?立即宣他进宫。宣大将军文泰来,殿前批示使李威。请贞德皇后与皇太子过来,临时安设在东配殿的暖阁里,派几个老成的宫人服侍。请封女典过来。皇太后夙来身子不好,切不成轰动她白叟家。”停一停,我又问姜敏珍,“你还没有将此事报去济慈宫吧?”
因而头发也顾不得绾,仓促裹了一件衣裳,便带着小钱、银杏与采衣,一径往守坤宫来。守坤宫灯火透明,宫人们将椒房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每小我的脸上都充满了不解、骇怪与惊骇。想是姜敏珍束缚得好,尚算温馨。
我笑道:“别怕。若华阳不来,最多空等一场,也没有甚么。”
银杏沉默半晌,低低道:“他二人返来了也好,娘娘少了很多煎熬。”
姜敏珍道:“皇上与皇后遇刺了,现在人事不知。”
天快亮了,太医们终究退出东偏殿,在阶下商讨用药。我默静坐在榻前,悄悄揭开锦被,指尖虚抚太高旸身上的血迹,平生第一次,对着这张熟谙的面孔,心中无爱亦无恨。
我叹道:“皇太子即位已全无能够。倘若帝后驾崩,大将军文泰来与苏司政必然会扶立皇宗子。命高朏即位的圣旨,底子出不了守坤宫。恐怕不待天亮,不但高朏活不了,连东阳郡王也不能幸免。”
银杏叹道:“娘娘眼睁睁瞧着华阳刺杀陛下,便一点都不心疼么?这会儿去奉告陛下,还来得及。”
姜敏珍惊诧道:“莫非是火器所伤?可奴婢在内里并没有闻声声响。”
宫外的太医连续进宫,在东偏殿低低商讨医治的计划。听方太医说,高旸伤势太重,死生难料,启春受的是外伤,虽失血过量,却无性命之忧。因而我叮嘱众医好生医治,又许命令媛重赏。
银杏叹道:“如果钜哥哥来示警,是不肯娘娘没了夫君。娘娘这是不筹算奉告圣上了么?”
正说着,忽听有人打门。银杏身子一颤,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奴婢去开门。”
已是子末丑初。
从东偏殿出来,不觉暗自好笑:“伤势太重,存亡难料”,当初高曜脑后中弹躺在寝殿当中孤零零地待死,何尝不是这般景象?但是曹氏待他可有半分怜悯?本日之我,比昔日之曹氏,可谓圣贤。罢了,天道幽微,深不成识,我本日适应天道,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熄了灯,静坐于窗前,像一只猫头鹰立在枝头,俯视山洞中的猎物。守坤宫近在天涯,虽隔着土石,地下的蠢动仍一目了然。
银杏为我草草绾了头发,我整一整衣衫,这才往东偏殿去看望高旸。白日里与我同榻而眠的男人,现在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我冷眼看着,心中甚觉可惜:华阳毕竟没有杀过人,动手还不敷果断,若换做刘钜,含光剑下岂有生还之理?
天刚黑,小钱便返来禀告:“宫宴还未开端,封大人他们已经进宫候着了。奴婢已将东西给封大人瞧了。封大人回说,今晚政事堂本是苏司政当值,他已向苏司政说了,因本身独安闲京,在那里过元日都是一样,是以苏司政乐得回家团聚去了。东西奴婢已经拿返来了。”
我嘲笑道:“先帝哑忍半世,勉强做上太子。才即位五年,方才做了爹爹。他好端端去畋园打猎,却糊里胡涂地被人暗害了。若不是薛景珍,不是绿萼,不是施大人、董大人,不是你与刘钜,他便饮恨鬼域,永久衔冤。高氏、曹氏与朱云都已偿命,也该轮到他们伉俪了。”
夜深了。汴城灯火漫漫,出现清杳的光雾。穹顶四合,密不通风,银汉迢迢,星光熠熠。是多么魅惑的夜色,结发佳耦还是年青力壮,床几之间,十指相扣,坐揽江山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