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道:“姑姑快请进。”红芯开了隔扇,恭恭敬敬请桓仙出去,本身掩上门出去了。
桓仙天然是说了一半藏了一半,但升平长公主因不肯接管兄长的赐婚而绝食,想来倒也不虚。只是她连母亲和嫂嫂也不肯定见了,莫非肯见我这个外人?也罢,这是天赐良机,待我进了漱玉斋,视景象再决定要不要代采薇传信。如此左思右想,几近一夜未曾睡。
红芯赶紧跪下道:“奴婢如有错,还请女人惩罚。”
我顺手写了几个字,墨迹很淡,在纸上洇出灰扑扑的一团。心烦意乱,将写坏的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再写时,右手已不听使唤,遂搁笔道:“升平长公主禁足漱玉斋也有十天了吧。论理,我该去问安。现下漱玉斋可准人去看望么?”
门口站着两个内官,见来人是太后宫里的,忙向两边一让。宜修道:“奴婢就不随大人出来了,免得好事。”宜修是太后的侍婢,长公主若看到我与宜修在一起,多数不会晤我。我点点头,叮咛芳馨也留在内里,只带了红芯进了漱玉斋。
我一怔,转念一想,懵然不知也不失为一种福分。正待收起橘子寝息,忽听芳馨在外道:“女人,桓仙来了。”
红芯递了一瓣橘片给我:“那是为甚么?”
我口舌烦躁,一口吞下茶水,道:“姐姐只说长公主也被禁足了,送信不易,只得放在我这里,乘机再说。姐姐万不成向采薇求证此事,也不成在她面前闪现心境。宫闱秘辛,我们要假装不晓得才好。”
红芯道:“奴婢前些日子和宫里的绣娘们一道做针线,曾提过此事。”
橘子太酸,我只吃了半片便放下了:“升平长公主都关了十几天了,太后想放出来,陛下偏不松口。过节过不好是小事,就怕另有别的。”
启春扶额道:“当真头疼,这下该如何向采薇交代?”
我摆摆手道:“下去吧,待我好好想想。”
芳馨惊诧:“女人要去漱玉斋?”
桓仙的年纪与芳馨相仿,气度端方暖和,只一张圆脸尤带着年青时的娇俏与灵动。礼毕,桓仙道:“奉娘娘旨意,请大人助一臂之力。”
“如何?”
回到灵修殿,果见书案上已备好了笔墨,墨汁已然半干。芳馨赶紧往砚中注水,从玳瑁墨盒中挑了一支新墨,重新研磨起来,一面又问道:“女人有何叮咛?”
桓仙是周贵妃的贴身侍婢,传闻是从北燕带过来的亲信,畴前叫做茜草。自从主母封了贵妃,便从了惠仙与穆仙的名字,改名为桓仙。正欲下榻,忽又听桓仙在外道:“朱大人万安。奴婢夤夜来此,冒昧莫怪。只因事情告急,请容奴婢密谈。”
芳馨满腹疑虑,却又不敢再问。残阳落在金砖上,腾起一片血光。我神晕目炫,寂然瘫坐。冒然进入漱玉斋,恐丢了性命。若不传信,又觉对不住采薇。或有聪明人将红芯的话与升平长公主禁足之事对证起来,只怕又是一番大风波。真是进退维谷,苦无良策。
我恭敬道:“臣女于剑道一无所知,并不认得此剑。不过听闻越王勾践曾铸名剑‘断水’,取挥剑断水水不流之意。而此剑意似流水,赫赫寒意烟笼其上,约莫只要古剑‘断水’差可对比。”
启春走后,统统都很安静。现在回想起来,我仿佛是忧思过分。红芯说了那话有十几日了,而我是两天前才偶然中得知长公主被软禁的本相。这忧愁来得太后知后觉。何况皇家秘事,自是不能张扬,就算是有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天子也应当假装听不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