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手写了几个字,墨迹很淡,在纸上洇出灰扑扑的一团。心烦意乱,将写坏的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再写时,右手已不听使唤,遂搁笔道:“升平长公主禁足漱玉斋也有十天了吧。论理,我该去问安。现下漱玉斋可准人去看望么?”
绕过延秀宫,便到了济慈宫的东侧门,一个年青内官已恭候多时。来到后殿,只见周贵妃端坐在榻上。礼毕,周贵妃令从人都退了下去,浅笑道:“太后晨练后要沐浴换衣,且等等。”
【第三十节 断水断情】
今晚红芯值夜。她穿戴中衣,披着一件红绫小袄坐在榻上剥橘子。将拨下的橘子皮放在早已备好的小簸箕中,笑嘻嘻道:“剥下来的橘子皮,能够制成陈皮,到了夏天做陈皮荷叶茶,冰镇的更好,能够消暑健胃。女人夙来怕热,喝这个是最好不过了。”说着将橘瓣掰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小碟子里。
回到灵修殿,果见书案上已备好了笔墨,墨汁已然半干。芳馨赶紧往砚中注水,从玳瑁墨盒中挑了一支新墨,重新研磨起来,一面又问道:“女人有何叮咛?”
我将信笺递给启春:“启姐姐请看,这是采薇mm的笔迹么?”
周贵妃叹道:“长公主恼了本宫了,我便是拿这封信去,她也一定肯信。还是朱大人去比较安妥。”
周贵妃赞美道:“不错。”说着将长剑还入鞘中,“这柄剑当真像极了升平长公主。”衣袂一动,身上的浅绿桃花暗纹如水光潋滟。直到现在我这才发明,她穿得和启春一样薄弱。她拿起小几上的空缺信笺,细细折好装入封套,一面说道:“升平长公主分歧于现在的小公主,她不喜娇养,更不喜被拘在深宫。想必朱大人也晓得,长公主因私出禁宫,在漱玉斋思过。又因婚姻之事,与陛下负气。”
凌晨的风枯燥冷冽,从暖和的灵修殿出来,只觉肌肤一紧。我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盘桓好久的话又想了一回,直到万无一失,方才出宫。
我一怔,转念一想,懵然不知也不失为一种福分。正待收起橘子寝息,忽听芳馨在外道:“女人,桓仙来了。”
周贵妃恭敬道:“儿臣已向朱大人一一申明。”
启春顿时笑了出来:“采薇给升平长公主写情信?”
芳馨道:“女人同长公主少有来往,只要每月朔望向太后存候或是年节时才会晤一面,现在为何俄然要特地去问安?”
绿萼道:“姑姑在前面和白姑姑说话,女人要传么?”
芳馨惊诧:“女人要去漱玉斋?”
启春扶额道:“当真头疼,这下该如何向采薇交代?”
我点了点头。周贵妃又道:“平常开导劝服不了这柄利剑,当下之计,唯有请朱大人拿着这封信去,谎称是宫外来的,或许得见长公主。长公主若肯见你,你便将本宫的话传给她。其他的,朱大人考虑着说罢。”
周贵妃叹道:“如此锋锐,却只能裹挟在这斑斓粪土当中,当真可惜。素闻朱大人见多识广,可认得此剑么?”
桓仙立足道:“大人另有何叮咛?”
正说着,宜修出去道:“太后驾到。”周贵妃与我赶紧离席恭迎。太后眼下一片淡淡乌青。
我想了想道:“这话再不成说,一个字也不要提起。”
红芯笑道:“明天上元节,做个橘灯只当应节。”说罢一叹,“过个节连灯也不让点,连内里的老百姓也不如,真是气闷。难怪女人不欢畅。”
我口舌烦躁,一口吞下茶水,道:“姐姐只说长公主也被禁足了,送信不易,只得放在我这里,乘机再说。姐姐万不成向采薇求证此事,也不成在她面前闪现心境。宫闱秘辛,我们要假装不晓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