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微一笑:“是,臣妾记下了。”
我叹道:“锦素不似史易珠,她虽在高位,却没有太多机心。当初贵妃摈除了史易珠却保全她,本来就是偏疼。早些出宫也好,免得登高跌重,倒不好了。”
芳馨想了想,欣喜道:“就算不再奉侍殿下,那也没甚么。”
雨后,四周泛动着淡淡的泥土气味。面前并不敞亮,内里也并非暗沉。李氏带了宫女们来交常常,轻巧的笑声清楚可闻。正自无聊,锦素公然来了,一见面便见礼下拜。我忙扶起她:“快别施礼了。”
芳馨接过玉簪,道:“女人说的是周贵妃给于大人赐婚的事情么?”
高曜撇撇嘴道:“孤本来是不想说的,可父皇好似看破了孤的心机,晓得孤要说些甚么似的。厥后父皇不是还赞孤说得好,这才升姐姐做女校么?”
那内监笑道:“皇后娘娘畏热,种了葡萄好遮阳。且宫里有一半人都爱吃,到了春季结了串子,请圣上和皇后亲身摘下咀嚼,也是一乐。”
忽听芳馨在身后轻声道:“那紫藤经了好些年才长成那般模样,可惜一朝拔去,就再没有了。现在不消皇后说一句话,上面的总管便桩桩件件都办理好了。”
【第三十三节 悲观所举】
我留步:“姑姑晓得?是几时晓得的?”
李演道:“朱大人和于大人都在书房外候旨。”
锦素沉默半晌,方歉然道:“姐姐所言甚是。只是那刺史之子再好,我也不喜好。”
我一笑:“我畴前只是思疑罢了,明天方始确认。”
沉默半晌,天子道:“说得好。另有呢?”
锦素顿时双颊绯红,嗔道:“姐姐如何如许问?我……我那里有认定甚么人!”
天子接着道:“至于朱氏……”天子的目光穿过飘散的茶雾,如两道利剑在我身上扫过,“擢为正六品女校。”我身子一跳,垂首更深。
忽觉脑中一麻,高曜的声音愈发空冷:“儿臣不敢。赵广汉走后,韩延寿为颍川太守,发明郡中吏民相构,父子相讦,民多仇怨。因而延寿教以谦逊,更化改俗,民方敦睦敬爱。老子曰,‘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87]。攘外用奇不消正,安内用正不消奇。安民之本在于宣化德教。若父皇给儿臣一郡管理,儿臣当学韩延寿,略取赵广汉,审时度势,缓缓而治。”
高曜只得又道:“实在不但在对外用兵,附循蛮夷上可用此策。于国中的豪强奸猾,也是一样的事理。汉京兆尹赵广汉[86]做颍川太守时,郡中大姓豪吏,横行乡里,为祸一方,赵广汉令他们相互攻讦,家家结仇,一举奸党散落,民风大改。”
忽见锦素红了脸,低头玩弄腰间的白玉扣,好一会儿方对若兰道:“你出去和绿萼她们逛逛再来。”待若兰出去,锦素还是低眉不语。
我淡淡道:“姑姑这话留在长宁宫说便好了,何必在这里说。”
我心中一宽:“果然么?”
我笑道:“灵修殿中,扫榻以待。”
我一笑。这一回,是真的无言可答。高曜已然无缘太子之位,我的将来应可预感。但是,想到高旸,想到熙平长公主,我便满心不安,只觉有一道难以瞻望的暗潮正向我袭来。存亡尚且是未知之数,何况婚姻之事?如有人安排我嫁去南边,阔别宫廷是非,我不堪感激,那里会有一丝的不甘?
芳馨道:“想来于大人是很欢畅的了。”
我心中烦乱,汗如雨下:“分开长宁宫并不成怕,就怕今后被陛下看住,稍有不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