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问：“听闻入宫遴选的有八位女人，大人说在我之前有六位女人进了宫，那另有一名女人呢？”
我问道：“锦素mm，你经常能见到周贵妃么？”
守门官道：“下官带您进城。这里是外城，内城门还要向东南走上一里多地呢。”
我昂首打量四方。修德门西边是一排值房，东边是捣练厂，乃是宫人们浣洗衣衫的处所。捣练厂的侧门朝值房开，几件乌黑的纱衣和披帛晾在竹竿上。晚风阵阵，纱衣如雾气飘零。
从长公主府到皇城，只是换了一个更大的樊笼。但是即便两处都是樊笼，世人还是会神驰更大更高的那座。我悄悄叹了口气道：“王大娘言重了。”
窗外暮色四合，殿中早已燃起了九枝玉兰宫灯。上首一只楠木雕花牡丹凤座，两旁有飞檐翘角的香亭。两盏宫灯以脱胎白瓷笼住，莹莹寒光似月辉霜寒。高阔穹顶垂下一只打磨得光溜的大银球，一抬头便能将周遭的人事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十几个白衣宫女或捧茶服侍，或端立窗扆，都是清一色十六七岁的年纪。
十年前，庆国公和锦乡侯反叛，当明天子高思谚还是太子的时候，便以短长的火器在此阻截两府亲兵，是以轰塌了宫墙。炮声隆隆，弹火横飞，血肉成泥，呼号惨怛，本朝的“玄武门之变”，却不知是多么惨烈景象。正考虑间，肩舆到了金水门。
皇后爱紫，熙平长公主便命我着紫衫入宫，其企图再较着不过。只听芳馨又道：“皇后见到女人这身衣裳必然喜好。”
这番欣喜之语，也是对本身说的。可否当选，并非不在乎，而是无从在乎。淡淡的伤感满盈开来，遂不约而同转了话题。
我若入宫做了女官，哪怕是末品的女巡，也是从七品的名衔。只是我朝初立，宫中为节流国帑，不但相沿前朝宫女，且很少选女入宫。当明天子即位十年，身边也只要大婚时的一后二妃。既然连妃嫔都未选过，女官就更无从谈起了。这门官自称下官，倒也并不错。门官乃是九品小吏。
芳馨笑道：“女人现在还算不得入宫。待女人在宫里住下，才晓得这宫中真正的好处。”
我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提点。”又向王大娘告别，“天气已晚，大娘快归去复命吧。”
长公主眼角微泛泪光。慧珠扶着我，缓缓走下台阶，上了一辆青绸小车。赶车的王大娘放下车帘，我亦狠心不向外看。车动了，我方取出帕子拭泪。
我行礼：“mm是宫中的前辈，还望多多提点。”长窗外吹进一阵柔风，洁白繁密的槐花如星斗飘聚。香气撩拂，当轩流连。我俩深深一嗅，相视而笑。
马车于傍晚时分到了修德门，王大娘扶我下车。门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一身青色圆领袍。见我下车，一面打量我的装束，一面堆下笑来：“这位必是熙平长公主府的朱女人吧？快请进，其他六位女人都到了。”但是见我只要王大娘一人伴随，又道，“奇特，别的女人都带着丫头，如何女人你……看来女人只能单独入宫了。”
步辇向左一转，停在一座院落之前。抬眼一看，牌匾上以端方隶誊写着“延襄宫”三个大字。间架严整方直，笔锋劲中带柔。向左望，便是天子高思谚所居的定乾宫的东侧门。
锦素却似不觉，安然道：“不但姐姐，恐怕不知就里的人都会有此一问。”
掀起窗帘，但见朱墙耸峙，绵绵不尽。碧瓦湛湛，流光溢彩。忽见右首宫墙的色采变得光鲜起来，仿佛是新粉刷过普通。我不由问道：“这墙色倒还新奇，叨教是甚么原因？”
锦素点头道：“只要新年的时候，贵妃才召我去问问功课。若说常见娘娘的，外臣里，只要禁军神机营统领邢将军的令媛，她是贵妃的入门弟子，跟着贵妃学习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