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足说道:“另有哩,谢你在家照顾了他老婆了。”
瓶儿听她这一说,心中又伤感起来:“我有那朋友在一日,去用她一日,她怎有说话?”便说道:“你放心,孩子没了,我还没死哩。即使明日我死了,你在我部下一场,我也不教你出门。今后你大娘身子如果生下哥儿蜜斯来,你就接了奶,就是普通了。你慌乱些甚么?”
哪消到日西时分,官哥儿在奶子怀里只抽气儿了。慌得奶子叫瓶儿:“娘,快来看哥哥!这里眼睛珠儿只往上翻,口里气儿只要出来的,没有出来的。”
弓足亲眼看着官哥的棺柩入土,心中自是轻巧,此时,固然晓得西门庆陪瓶儿睡,却不似先前那样难受。今后,精力抖擞,老是指着丫头骂:“贼淫妇!我只说你日头常晌午,却怎的本日也有错了的时节?你斑鸠跌了弹也,嘴答谷了!春凳折了靠背儿,没了倚!王婆子卖了磨,推不得了!老鸨子死了粉头,没希冀了!却怎的也和我普通?”
“你就别拿这个话儿来哄我?谁不知她男人是个明混蛋,又放羊,又拾柴,一径把老婆丢与你,图你家买卖做,要捞你的钱使。”
月娘世人哭了一会,在旁劝她。
吴银儿一面拉着她的手,一面劝道:“娘,少哭了。哥哥已是抛闪了你去了,那里再哭得活?你须自解自叹,休要只顾烦恼。”
西门庆说道:“我的心肝,我内心舍不得你,只要和你睡,如之何如?”
瓶儿瞟了他一眼,笑了笑:“谁信你那虚嘴掠舌的。我到明日死了,你也舍不得我?”又说道:“一发等我好了,你再出去和我睡,也是不迟。”
西门庆说道:“你如许说,我又不去了。”
西门庆心虚,不敢赌誓。弓足叫他去用水洗了,他就是不肯。弓足只好向褥子里取出个汗巾来抹了又抹,方才张嘴裹咂。两人颠鸾倒凤,又狂了半夜,直至体倦方寝。
瓶儿见小厮们要抬官哥儿,又哭了,说道:“慌抬他出去干么?大妈妈,你伸手摸摸,他身上还热的。”叫了一声:“我的儿!你教我怎生割舍得你去?坑得我好苦也!”一头又撞倒在地下,放声大哭。
西门庆决不赖帐,笑道:“怪小主子儿,单管只胡说,那里有此活动。本日她男人汉陪我坐,她又没出来。”
西门庆走到瓶儿房里,又叱骂迎春、快意儿:“我教你们好生看着孩儿,怎的教猫唬了他,把他的手也挝了!又信那刘婆子老淫妇,把孩子灸得这模样。若好便罢,不好,把那老淫妇拿到衙门里,拶她两拶!”
乔大户娘子说道:“亲家,怎的这般说话?孩儿们大家寿数,那个保得厥后的事?常言先亲后不改。亲家门又不老,今后愁没子孙?须渐渐来,亲家也少要烦恼了。”说毕,作辞回家去了。
瓶儿已是醒来,不让来安去请西门庆:“休要大惊小怪,打搅了他陪客人。”
看看到了八月十五日,月娘把本身的生日都回了不做,家中只要吴大妗子、杨女人并大师父做伴。薛、王二姑子也来了。印好的经卷头天挑来,贲四同陈经济一道,起早去岳庙散恩赐尽了。乔大户家一日一遍,派人来看望,又保举了鲍太医来。官哥只是灌药不下,口中牙咬得格格作响。瓶儿衣不解带,不知白日黑夜地抱官哥在怀,眼泪没一时是干的。西门庆每日去衙门点个卯,就返来看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