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摇了点头道:“难说。”续道,“献贼奸刁、曹贼奸滑,这二人均非等闲辈。昔日有仇隙,可贵合作,现在情势所迫凑在一起,不能掉以轻心。”
左良玉斜眼看他道:“赵总镇这话说的奇特。我雄师一到,贼寇望风披靡,岂非常态?献贼乍起,兵势尚不敷,意欲避我锋芒,渐渐积储气力。我等身负剿寇之责,将其扼杀襁褓当中乃上策,容他坐大流毒四方,反而是大大的不对。”
“左帅安然否?”
左良玉嗔道:“不日?不日是几日?某兵马多挨饿一日,胜算就少一分。趁着现在余粮未尽,先给贼寇个上马威再说!”他一起火,当即脸红如猪肝,眼角吊颈,模样甚是骇人。赵当世见他苦劝不听,亦无可何如。
赵当世听闻左良玉进兵的动静,一样从寺坪乡开赴,兼程赶到左良玉面前,劝道:“献贼狡猾,向西遁群山,恐怕有埋伏。”
赵营军将闻言,顿时哗然。
“走!”赵当世一声令下,严阵以待多时的赵营马军立即行动。马蹄声隆隆,震惊空中。
“不好!”
赵当世呼口气道:“不管其别人,先救左帅。”左良玉当然放肆,但现在对赵营还甚要紧,倘若真死了,弊大于利。
“左帅先走!”护着左良玉的是正虎帐内参将金声桓,他扶左良玉上马,猛一拍马屁股,带着数十骑留在原地。
赵当世只得点头道:“那赵某在其间坐侯左帅佳音。”
韩衮领命而去,分出杨招凤、孟敖曹,三路齐进,搜索左良玉踪迹。韩、孟还没成果,倒是杨招凤那边先撞上一拨乱军,一青袍将军须发皆散,仓促逃窜在前,杨招凤细看,恰是左良玉,身中数箭,幸亏甲厚无恙。
金声桓也很勇猛,不顾赵营马军,吼声如雷,率部下数十骑飓风般冲出。
“胡可受三百人已守住七里沟、桃花沟。”
左良玉傲然道:“罗参将连败贼寇十余阵,斩首无计。献贼心魄已丧,今灭之易如反掌观纹,不劳赵总镇脱手。”听之倒是盘算主张要独享战果。
韩衮听罢,沉默无言,他自谓甲士,对政治一向决计避而远之。赵当世虽是轻描淡写一句点评,却能感遭到对全营今后生长目标的影响必定庞大,由是抿嘴不再接话。
当日赵当世随左良玉举兵进房县东部,而孔殷火燎的罗岱则已经追逐到了房县西端的文昌沟。从文昌沟再向西,不数里便是伏延无尽的深山老林,但左良玉接到罗岱的军报,称在文昌沟已经撵上了贼寇后部,牵涉之下,前部流寇已有回援之势。
张应元气喘吁吁,只道:“败了!败了!快走!快走!”仓促说罢,挣开赵当世,一溜烟跑了。
坐等大半日,火线并无半点讯息,在赵当世的严令下,全军乃至连午餐也省了,刀出矛竖,常备不懈。中间有一队长偷溜出阵列,去林中解手,赵当世当场将他揪出,在全军面前亲手猛抽十余鞭以儆效尤。一时候军容大肃,兵士们噤若寒蝉,而后连便溺也都直接落在裆里。
“好,再让老孟带五百骑居前,时候待战。”赵当世严厉道,“你我二百骑押后。全军鉴戒保持临战状况,无我军令,松弛者立斩不赦!”
赵当世对峙道:“郧府赵某已经令人知会,不日将转粮由我营兵马保护,虽未几,半个月绰绰不足。等当时士饱马腾,再灭贼寇轻而易举。”
为制止堕入此等难堪地步,左良玉顾不得整军,令罗岱引所部一千五百马军抖擞急追,张应元、马应祥两营继进,自与金声桓居后。
向西数里,刚过房县破败的县城,面前气象大变。山口处,无数溃兵异化着乱马浑如千万无头苍蝇,四周奔驰,带起灰尘飞扬,仿佛将群山都覆盖在沙雾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