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欣喜道:“你要亲身送我回江南?”
寒灰慧喜年届七旬,本就抱恙,又遭达摩尊亲亭灾害,全然支撑不住。给众僧救回寺里,才抬到天王殿便不可了。等赵当世等人赶到,寒灰慧喜已经逝去,此岸海宽等寺僧全部围着他的尸身跪在殿内,堕泪诵经。赵当世身为寒灰慧喜关门弟子,深感缘分浅短,亦是下跪黯然。周文赫等见状,一样追跟着跪在殿外庭间,静寂静哀。
当时在庙门外别离,此岸海宽说了会给灵山寺写信报知少林寺这几日的经历,故而赵当世回程没有再去灵山寺拜访的打算。一行人不走原路,直接由许州南下,借道南阳府,径回枣阳。
他正自嗟叹,俄然瞧见远处皑皑白雪之上似有个小斑点在挪动。近了透过城楼罘罳细心看,才看清来者是一名中年男人,面庞被一顶破毡帽讳饰看不清模样。这两日范河城四周大雪封路、郁积深厚,连流寇也未曾来,偶尔收支的只要范河城回报的标兵。瞧这男人单人无马,穿着薄弱,并不似军中人。
凌晨许州街道人迹寥寥,颇显萧索。周文赫领着亲养司数十骑先行,赵当世见柳如是用心落在背面,表情不佳,转马过来道:“阿是,如何不走了?”
柳如是说道:“师兄,今后你也要照顾好本身。有你在,少林方能永保无虞。”
左梦庚在半山腰相迎,啧啧赞叹道:“寄父,传闻你在达摩尊亲亭里当着无数土寇的面手刃奸贼,孩儿虽未能亲目睹证,但只依描述,那豪举如现面前。”
赵当世虽有此一问,实则早从庞劲明处得知了饶流波在左府内的景象。饶流波即使姿色艳绝,毕竟出世寒微,左梦庚早有正妻侧室三房,一开端接饶流波入府,尚不敢张扬,人前只说新买了丫环使唤罢了。饶流波暗生存算,主动要求奉侍其正妻米氏,只各式讨巧、万事阿谀,不出三月尽得米氏欢心信赖。左梦庚没了顾忌,随后便将她收做了第四房,日夜宠嬖自不待提。饶流波故意计,又得特勤司暗中调拨,这御夫之术玩得风生水起,即便已经相处年余,二人豪情仍似新婚燕尔。
此时郭如克已经率起浑营还驻岑彭城,范河城守备由侯大贵的无俦营、韩衮的飞捷左营及王来兴屯田军的部分兵力协同卖力。赵当世入城当日,范河城外民居了无火食,荒漠雪地之间,偶尔暴露几具扭曲的尸身,内里有马也有人。以点知面,赵当世判定,必定有着更多的尸身袒护在这纯粹的初雪之下,范河城克日恐遭受了战事。
柳如是昂首,眼眸一亮,随即又黯下些色彩:“跟你回了襄阳,你接着就要把我赶回江南了。”
身边已有兵士对着那男人拈弓搭箭,赵当世伸手制止住他,叮咛道:“下城问问此人来路。”
张一元与卢光祖忙道:“无妨事,无妨事。能为赵总兵解困,幸运之至。”他等并不晓得赵当世与左良玉实已貌合神离,只记取左良玉之前仿佛对赵当世非常看重,现在传闻能得赵当世在左良玉面前的美言,自是心中窃喜,均觉没白来这一趟。
赵当世摇其头:“是,又不是。”
“真是个傻子,一句话都能兜转出这么多的说辞。”柳如是暗自嘟囔,心中倒是一甜。
一起无他变故,不过归程中气温就已经低至冰点,过了两日天飘细雪,越近湖广,雪下得越大,及至唐子山,雪瓣已大如鹅毛,全部山峦几近是在一夜间就披上了白绒。雪落阻道,耽搁了些光阴,一行人到达范河城时已经是十月尾。
赵当世说道:“你莫心急,对于土寇的端方,是左帅定下的,这事还得由左帅决计。”强龙不压地头蛇,嵩许是左良玉的地盘,赵当世目前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