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听他话语当中似有忧国忧民之心，接口问道：“世道晏平，独一几个流寇为乱也不过跳梁小丑，迟早灭亡，何谓乱世？”
他们吃惊之余，目光都聚向那受主顾君恩，看他另有甚么做派。不想那顾君恩神采泰然，涓滴没有是以乱了方寸，只是淡淡向赵当世伸谢道：“好些了，多谢赵总兵。”
赵当世笑道：“先生道貌奇伟，不拘末节，一看便知是久隐山中的高人，必有满腹经纶，何必再问。”他满口虚蜚言语，连眼皮也不眨。他之以是没有问顾君恩的来源，一来因着宿世影象本就有些体味，二来已经猜到他十有八九为卖才而来。既然故意主动投奔赵营，来源早问晚问都一样。
赵当世见他貌不惊人、一副寂然，然言行当中却流暴露不平常的自傲，当下兴趣横生，转念一闪，仿佛脑海中对“顾君恩”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温言道：“我便是赵当世，先生有何观点，赵某洗耳恭听。”他身为总兵，是楚北数一数二的军头，能如此和颜悦色的与面前这个来源不明的穷酸黔黎扳谈，已是非常折节，四周的数个兵士都已面露不忿之色。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赵当世内心暗笑，不过对于这个已经改头换面的顾君恩，又平增了几分兴趣。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总兵现在想与不想，下愚不知，不过下愚敢必定，等走到了那一步，有些事就不由得总兵不想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顺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说者偶然，闻者成心。赵当世一愣神，思路不由飘飞到了数年之前，当时他初来乍到，无门无路，只依托各色流寇营头颠沛流浪、朝不保夕，心中期盼的只是能在这人间讨个安稳生存。哪知世事难料，他先是帮着李自成击杀曹文诏，后又率众克服秦良玉，击败高迎恩诸寇直到厥后历经数也数不清的战事，一步步向上走，乃至于现在竟然成了一省举足轻重的朝廷总兵，这打一开端，他底子不敢想。转头细思，真有种如梦如幻的感受。但是话说返来，这也正被顾君恩言中，是那一个个目标催使着他渐渐生长，即便很多时候他也身不由己。
小厮们搞不清这干枯男人的来路，见赵当世看重他，自也不敢二话，带着顾君恩去抹洁净身材。顾君恩倒也既来之则安之，并无他话，跟着小厮们去了。
顾君恩不说话，反而伸手入衣，斯须间竟捉出一只扁虱。他双手紧紧捻住扁虱，将其望椅边用力一压，只听“啵”一声，扁虱已然被他压爆。赵当世皱皱眉头，不解其意，顾君恩自言道：“赵总兵所言极是。流寇宵小，不敷为虑。但赵营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恰是关头期间。”他说得极其风轻云淡，仿佛早有见地。
赵当世续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先生如果不嫌弃，还请随我回宅中一叙。”
赵当世搓了搓手，没说话，回身走到火炉边坐下，一股热意从赵当世烘着的手心伸展到他的满身，说不出的舒畅与适意。他盯着面前一团烫红的炭火，喃声道：“那人说不定就是给范河城消灭酷寒的火焰。”
“轻贱东西岂敢戏弄主公！”摆布兵士均自勃然大怒，侯大贵脾气暴当即破口痛骂，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拘系顾君恩。
他说到这里，偷偷抬眼瞅了瞅赵当世，看他如何反应。却见赵当世面色如常，并未因为本身的“黑汗青”而蓦地变色，心中平静很多，接着说道：“好笑那‘革里眼’毕竟一介莽夫，行军兵戈端赖意气用事，所信赖之人也不过那寥寥几个老弟兄。下愚屡此进言献策，他全当作耳边风。到厥后嫌下愚费事，又将下愚打发到了部将部下，那部将与他实乃一丘之貉，刚愎自用。下鄙意其终无大用，便故意离开。但是事败被捉，遭到囚禁。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几个兵卒与下愚夙来交好，便偷开寨门将下愚放了出去。这才有机遇晤见总兵。”近期屡犯范河城的传闻就是“革里眼”贺一龙的部曲，顾君恩此举，倒与临阵背叛也差未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