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捷营的营地过了一宿,今晨天气晦明之时,傅寻瑜便与两名外务行人解缆。他们的目标地乃是县城北郊,据韩衮供应的动静,那边正驻扎着包含“左金王”贺锦、“乱世王”蔺养成、“射塌天”李万庆、“争世王”刘希尧在内的诸多流寇营头。分开赵营大营前,傅寻瑜特地在部下一众外务行人当选了两个胆小的随行。但是他们都出身良家后辈,循规蹈矩惯了贫乏历练,事到面前,仍免不了惊骇失态。
那凤盔骑士听罢,沉默无言,上首那男人则叫起来道:“这满是你空口白牙,甚么‘我赵营必胜无疑’,你胡吹大气,我俩就得跟着你饶轱轳转?”
“此物从何得来?”
“鄙人傅寻瑜,自北而来,有要事要寻左金王。”
“好端端的,哭甚么?”为首骑士蹙眉问道。他白肤细目,及喉须髯轻飘。身着玉色布绢织就而成的长衫,宽袖皂缘,再配以胯下白马,颇显高雅风骚。
傅寻瑜陪笑几声,神采陡变,洪声道:“说反了,我家主公但愿左金王弃暗投明!”
两名外务行人看他拜别,惊魂不决,担忧道:“傅外使,他这是......”
傅寻瑜朝前看看,乃道:“此物一出,左金王断无来由不见我们。”
“是......”那外务行人不敢违拗,硬着头皮捧着长条包裹,战战兢兢往那凤盔骑士处走去。
人之一怔了怔神,随即应诺,上马时因过分严峻,左脚勾在马蹬里差些摔个狗啃泥。劈面凤盔骑士及众兵见了,都肆无顾忌地大声嘲笑。那外务行人面色通红,抖动手将悬于马腹旁的一长条包裹解下,谨慎翼翼送到傅寻瑜马前,傅寻瑜却伸手一指道:“给那位军爷拿去。”
“非也!”傅寻瑜将本一向背在身后的双袖抖出来,傲然矗立,“鄙人此来,实则不为我赵营,而在为二位着想。二位若还看不透情势,恐有覆盆之险!”
“傅、傅外使,小人、小人惊骇......”
傅寻瑜说道:“回、曹二营,皆拥兵数万,仅仅二位帐下兵马,少说也有近万人之谱。而我家主公敢以寥寥数千众,北迎回营、南拒曹营却无半分畏缩,试问只这一举,是否称得上‘勇’呢?”续道,“且二位有所不知,不管湖阳镇亦或清潭、舂陵诸城,于我赵营而言都不过是棋子罢了。舍死棋而救活棋,不执迷于一域,放眼全局进退,才是正路。南、北两地我营稍稍撤退,都无关痛痒,不管二位信与不信,最多三日,最快一日,北面必有我营大胜的动静!此即我家主公之‘智’德。”最后道,“另,我家主公此前已经差人与二位有过联络,承诺为二位谋取官身共享繁华。即便现在两边已经兵器相见,我家主公言出必践,还是未曾放弃与二位并肩合力的机遇。二位感觉,这份义举,莫非算不得‘信’这一字吗?”
傅寻瑜正色直言道:“左金王不见鄙人,恐有性命之虞。”
“左金王?”那凤盔骑士先是一愣,而后咧嘴怪笑,“你当左金王他白叟家是青楼里陪酒的丫环,不管何种闲杂人说消遣便消遣不成?”
待到时,那凤盔骑士用心夹紧马肚子,激起坐骑甩头打个响鼻,刹时惊得那外务行人仓猝急退数步,几近颠仆。
傅寻瑜看着他,心中感喟。他虽以“两邦交兵,不斩来使”的话欣喜侍从和本身,但此去贼窟,流贼乖戾暴横,又怎能常理度之。这般想来,亦忧心萌动,但是事到现在,也无退路,转念一想,本身能做的只要尽人事听天命一途,压力顿时一消。
那凤盔骑士这时收起了戏谑的笑意,拿眼细心打量了傅寻瑜一番,也不作声,一勒缰绳,转马率众自去,没过量久就消逝在了茫茫军帐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