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蕺山先生与家师和睦,鄙人亦师事之。先生下野归家,邻近年关,鄙人便去绍兴拜见了一趟。”
“今温阁老下野,阁中清阔,无堪大任者,牧斋公不日必将起复。”赵当世说道。崇祯十年正月,阁辅温体仁教唆钱谦益同亲张汉儒告钱谦益和瞿式耜居乡“贪肆犯警”,崇祯最忌朝臣结党,顺水推舟,四月将有“东邻魁首”之称的钱谦益下狱。固然温体仁在两个月后即失势垮台,但钱谦益却一向被关押到客岁八月,方才获释归乡。现任内阁首辅刘宇亮脆弱不敢任事,虚占其位,但是如许状况想必不会悠长下去,以是“素有清望”的钱谦益能卷土重来的瞻望,并不纯是赵当世空穴来风。
“赵公如有闲暇,不如与我一道去安平逛逛。福建风俗盛重,赛过苏杭。到了那边,准保风趣。”郑芝龙聘请道。实在他本身也一堆事要措置,这自是客气之语。
赵当世随后而来,林吾璋与他说道:“这位程老,讳名嘉燧,字孟阳,号松园,是牧斋公好友。工山川擅诗词且晓得乐律,与同里娄坚、唐时升,并称‘练川三老’;加一李流芳,合称‘嘉定四先生’。牧斋公既回籍听勘,邀松园公来此读书唱和,一并居住。”
林吾璋“唔”一声道:“如果严道普家,倒不陌生。其地名‘半野堂’,倒是在城内。”嗟叹不已,“早知如此,就免遭这一趟风雪了。”
“斯是陋室,惟牧斋公德馨。牧斋公得此堂,东山复兴不难。”
赵当世敷衍道:“赵某虽是武夫,也敬慕钱公清雅,既有机遇,便想见上一面。”
半野堂宅门正开着,赵当世与林吾璋入内,见三个厮仆正在院中扫雪,屋檐之下,一中年男人提动手炉,正走入堂内清算书册。那男人身着广大道袍,戴方巾,细目长髯,气度轩昂,想必就是钱谦益了。
赵当世又与林吾璋扳谈几句,觉其人思惟活泼、逻辑松散更兼博学多识、辞吐诙谐,足以胜任为郑家联络赵营的任务,可见郑芝龙确有识人之明。
林吾璋轻车熟路,带着赵当世径走北门大街邵巷,并道:“此堂东起琴河,西逼北门街,南临五弦河、通天宁寺巷,北至椐树弄、六弦河,四通八达。又坐北朝南,依山而筑、引水挖池,风水极佳,确是宝地。”
林吾璋不久前跟着郑芝龙从福建来浙江,但途中转道去了绍兴府,以是映江楼宴会上并没有见到他。
程嘉燧摇了点头道:“非也,牧斋公克日新得一雅地,传闻是张文麟故居。原为严道普盘下,严道普家运不济,才转给了牧斋公。”
“牧斋公那边去了?”
赵当世察言观色,当然不会在这一点上再深挖下去。他此行拜访钱谦益,目标很明白,就是要与钱谦益交友。钱谦益虽是布衣之身,但以其“东林魁首”的身份,在朝中的能量远远超乎设想。谈及政事,只不过起个引子热热身。
“此次不但见了蕺山先生,还见到了阿谁‘姚江黄孝子’,在书院入耳学。果是奇子,才情敏捷,今后成绩当不亚于乃父。”
三人略谈半晌,程嘉燧道:“牧斋公本日不在山庄。”
正月初三,安排完庞心恭与郑家的讨论事情后,赵当世一行人即向郑芝龙、苏高照等辞分袂开杭州。去程线路与来时大抵不异,独一分歧之处在于经姑苏府时需从长洲拐北前去常熟,拜访钱谦益。
邻近宅邸外,瀑泉旁,一蓑衣老者正以竹竿用心垂钓。林吾璋认得那老者,下顿时前施礼道:“程老,好高雅。”
待赵当世也见了礼,程嘉燧道:“山间野人,浮于浮名罢了。小老去岁已经皈依佛教,释名‘海能’,其他诸名诸号,皆摒之不消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