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仆亦不清楚,只说倒有三五日未曾见到他了。”
林吾璋道:“前已访过荣木楼了,亦不见牧斋公。莫非探友去了?”
“蕺山先生与家师和睦,鄙人亦师事之。先生下野归家,邻近年关,鄙人便去绍兴拜见了一趟。”
“唉,枚卜罢归、心如死灰。仅仅苟全性命于世、不求贵显于朝咯。”
“赵公如有闲暇,不如与我一道去安平逛逛。福建风俗盛重,赛过苏杭。到了那边,准保风趣。”郑芝龙聘请道。实在他本身也一堆事要措置,这自是客气之语。
“今温阁老下野,阁中清阔,无堪大任者,牧斋公不日必将起复。”赵当世说道。崇祯十年正月,阁辅温体仁教唆钱谦益同亲张汉儒告钱谦益和瞿式耜居乡“贪肆犯警”,崇祯最忌朝臣结党,顺水推舟,四月将有“东邻魁首”之称的钱谦益下狱。固然温体仁在两个月后即失势垮台,但钱谦益却一向被关押到客岁八月,方才获释归乡。现任内阁首辅刘宇亮脆弱不敢任事,虚占其位,但是如许状况想必不会悠长下去,以是“素有清望”的钱谦益能卷土重来的瞻望,并不纯是赵当世空穴来风。
按常理而言,要攻破行事密不通风的钱谦益,委实难办,但赵当世却早有了应对之法。
程嘉燧淡淡道:“闲云野鹤,四大皆空。俗名凡号反成累坠,不如一心入释,来的轻松安闲。”
邻近宅邸外,瀑泉旁,一蓑衣老者正以竹竿用心垂钓。林吾璋认得那老者,下顿时前施礼道:“程老,好高雅。”
林吾璋说道:“认得。鄙人虽非东林,但因家师原因,与东林士子交游亦广。牧斋公为东林第一等风骚人物,曾有幸拜见。其在八月间自京中归乡,恬居在家,可帮赵公举荐。”
“可否冒昧一问,赵公访牧斋公所为何事?”林吾璋略有迷惑道。
“姚江黄孝子”便是黄宗羲,“东林七君子”中黄尊素的宗子。黄尊素受魏忠贤毒害蒙冤死,阉党毁灭后,黄宗羲上书要求诛杀阉党余孽许显纯、崔应元等人,并入京伸冤。在刑部会审时出为对证,以尖锥刺许显纯、殴打崔应元。后审判阉党李及时,又以锥击之,申明鹊起,故得此号。出京即顺从父遗命,师从刘宗周。新年前后,黄宗羲事刘宗周亦师亦父,天然是在一起。
待赵当世也见了礼,程嘉燧道:“山间野人,浮于浮名罢了。小老去岁已经皈依佛教,释名‘海能’,其他诸名诸号,皆摒之不消久矣。”
林吾璋不久前跟着郑芝龙从福建来浙江,但途中转道去了绍兴府,以是映江楼宴会上并没有见到他。
赵当世又与林吾璋扳谈几句,觉其人思惟活泼、逻辑松散更兼博学多识、辞吐诙谐,足以胜任为郑家联络赵营的任务,可见郑芝龙确有识人之明。
赵当世察言观色,当然不会在这一点上再深挖下去。他此行拜访钱谦益,目标很明白,就是要与钱谦益交友。钱谦益虽是布衣之身,但以其“东林魁首”的身份,在朝中的能量远远超乎设想。谈及政事,只不过起个引子热热身。
“此堂才交定金不久,手续尚未交割完,鄙人入住心切,本日才引了三个厮仆提早打扫。让二位多绕了脚程,忸捏忸捏。”
半野堂宅门正开着,赵当世与林吾璋入内,见三个厮仆正在院中扫雪,屋檐之下,一中年男人提动手炉,正走入堂内清算书册。那男人身着广大道袍,戴方巾,细目长髯,气度轩昂,想必就是钱谦益了。
“圣意难测,我等蕞尔之人待时罢了。”钱谦益明显偶然议论政事。大家都晓得,现在崇祯帝最信赖的人就是杨嗣昌,他虽非首辅,但权势如日中天,是阁中实际的领袖。刘宇亮是没用,可替代杨嗣昌在崇祯心中的职位,也远没有那么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