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独就这么混不吝也无所谓地微微抬着下巴,眼底透着一种冷酷,尘凡皆游戏,众生俱蝼蚁。
在将压在食盒底部的白米饭取出放好以后,他竟然又将刚才取出的那一盘八宝鸭端了归去!
他愣住了。
一时之间,内心竟说不上对劲。
他自来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眼下心底诸般邪念翻滚,面上却安静似水。
谁也没有说话。
越是见着和尚这类慈悲之人,他越是想做点特别残暴的事,然后赏识他们的哑忍与痛苦。
悠长的寂静中,沈独觉得他是要走的。
竹舍内没有燃灯。
和尚的身影,像是被这突然来临的冬夜染上了多少寒凉的冷意,那夙来温润的月白,也不能将其消解。
平常这个时候来的时候,他都会留下来,或者捣药,或者背着药篓去采药。
平白透着点风趣。
沈独也看了他好久。
因而那有趣的感受又上来了。
沈独看了一眼,实在对和尚这态度有些不测:他本觉得,对方非常不欢畅。
是甚么意义?
和尚倒是低眉敛目,底子没理睬他。
清楚只相隔五步,中间只倒着那一根竹筷,可却像是隔着鸿沟与通途。
他神情带着几分呆滞地看和尚。
沈独还拿着那一双新的洁净竹筷,坐在台阶屋檐下,身边就是那孤零零的一碗白米饭。
看似天然,实则不是。
约莫是有落差吧?
沈独从不是甚么好人。
只可惜方才反应不敷快,没能及时跟上那秃驴。
慌乱的蚂蚁们早就散了。
碾死一只蝼蚁罢了,便要让他吃这白米饭,且看那架式竟是连采药换药都不筹算做了。
“给脸不要脸。我不要他命,他倒敢饿我饭了!”
伴随而生的,还是那压都压不归去的恶念。
但没干系,来日方长。还给他留了一碗饭,就证明这和尚明日还会来。在六合神诀反噬之前,他有的是时候跟他耗!
和尚低垂着眉眼,谛视了半晌。
这……
即便本来还不饿,眼下看也能看饿了。
被他持在掌中的佛珠与竹筷相撞,晃闲逛悠,有了细碎的声音。
“要说做这道菜,最好的还是杭州聚福楼,那叫――恩?”
“滴答。”
如果前两天,这和尚还真能饿着他。
毕竟这类当着一个和尚的面“杀生”的事情,不消想他都晓得,比甚么喝酒吃肉严峻多了。
起家后,他也没转头。
这头是沈独,那头是和尚。
他惊奇地抬了眼眸,看着站在本身面前的和尚,的确有些不敢信赖本身的眼睛。
他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大魔头,好吵嘴坏大活人都杀过了无算,一只蚂蚁又算得了甚么?
沈独在自语,那声音低低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凉薄与讽刺。
不然,便可趁机夜探禅院了。
可没想到,他并没有走。
“你干甚么?!”
台阶上,一下就剩了一碗白米饭。
竹筷的尖端还沾着它们此中一名火伴的尸身,却没有一只蚂蚁停下来理睬。
“啪”一下,洁净的竹筷被他扔在了台阶上,滚落在一碗白米饭中间。
很久以后,才突地一声笑。
先前碾死蚂蚁时冒出来的那一股深重的戾气,一下又从他眼底浮了上来。
紧握食盒的手掌略略松开一些,一点鲜血又冒了出来,可和尚没垂眸看一眼,只将食盒放下来翻开。
沈独往内里看了一眼,挑眉:“八宝鸭?”
一双洁净的新竹筷就插在食盒旁。
毕竟他本来觉得和尚会活力,会发作,可他恰好忍了下来,让他的预感和猜想落了空。
沈独顺手便将那一双新竹筷拿在了手中,要向摆在了台阶上的八宝鸭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