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望着窗外寂静。
佛塔越往上越狭小。
阴沉的天空高旷净蓝,不空山上,迟开了月余的无忧花都已盛放,将那金红的色彩堆满枝桠,仿佛在这佛顶上堆了连续片金灿灿的云霞。
“……”
这浑身血污还未洗尽的昔日魔头,便一步步拾级而上,无端端让身后统统人想起了月前另一名和尚回到禅院后,一步一步跪上禅院时的姿势。
沈独不是很看得惯这老秃驴,以是对方固然没难堪他还给他让开了道,可他也只是挑了一挑眉,半个“谢”字也没有,直接走上了台阶,推开了业塔紧闭的大门。
庙门峡谷外的殛毙还在持续。
沈独却没有理睬这些了,只是对缘灭方丈轻道了一声“谢过”,便抬步上了台阶。
老禅师历经世事,见过了多少风雨,可在他面前还敢如此粗鄙的,沈独算是独一份。他看沈独的目光,俄然也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终究竟是长叹,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天怜世人,我佛慈悲。沈施主想见之人,现在已在业塔当中。只是业塔为罪塔,一则守塔僧一定放你出来,二则施主想见之人一定愿定见你。”
那老衲看了他浑身的鲜血与安静的面庞一眼,既不点头,也不点头,只打了个机锋:“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
四周还是是堆得高高的陈腐经卷,中间置了一张浅显的长案,两摞经卷叠在一旁,却有两本泛黄的经卷被人翻开了摊在案上。
对他的到来和疑问,善哉仿佛半点惊奇也没有,执笔的手不过微微一顿,也不转头,便笑:“顾昭此人,颇值沉思。”
“……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为甚么?”
“你也晓得我进得来?”
这一段公案沈独还是听过的,只是压根儿不想往下听,当着这一名较着不简朴的老衲的面,他已是嘲笑了一声:“狗屁的‘仁者心动’!一个巴掌拍不响,风吹幡动,天然是风动幡也动。风不动,幡不动,你心动一个给老子看看?”
沈独的脑袋长在脖子上,也不是都没用的。
“姓顾的怕都要被你气死了。”
他问:“法师,他便在内里吗?”
“啪嗒。”
善哉伸脱手去,胡蝶便向他指尖停落。
可如许举重若轻的,还是头回听。
另有那含着些浅笑意的唇角。
可沈独那里会去理睬他?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万一。
万一和尚真不肯定见他,万一他不顾统统的奔赴只是一厢甘心,万一……
解了百舌毒的舍利,便是祂坐化后所留。
沈独一下红了眼。
千罪万业,也不过终究一句皈依。
因而终无法地一叹。
他问他道:“我来了,你却不理睬,是想要我走?”
早在顾昭将杀生佛舍利制的药端给他喝的时候,他便已了然和尚的“算计”。
和尚宽广的后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沈独眨了眨眼,俄然便不敢看他,只是将额头贴在他挂了佛珠的脖颈上,慢慢道:“你说人间从无真正的神佛,只要一个善字。你也承诺过,我不死你不走,我不想让你言而无信。我应当要留下来。但是我既不信神佛,也不信善,更不想剃成秃顶当和尚……”
浸满了鲜血的长袍袍角,在长长的台阶上留下了逶迤的血痕,但跟着他走远又垂垂干枯。
和尚便不言语了。
小小的一只胡蝶,扇动着轻巧的翅膀,从这狭小的一方窗前颠末端很多次,终究飞了出去。
因而还是踏了上去,转过两步来,便瞥见了那一道熟谙的身影。
沈独俄然就低低笑了一声。
他晓得他出去了。
从山下到山上,沈独感觉本身走了好久。
“和尚,你说你到底是罪人、削发人、聪明人,还是那坐收渔利的渔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