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天光斜斜照进门里,氛围里浮动着发亮的微尘,高大的佛像立在塔内,低眉敛目,周遭的墙壁上堆放满陈腐陈腐的经卷,经卷的裂缝里偶见昔日刀剑留下的陈迹,也不知上百年还是上千年了,看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啪嗒。”
数到一个“七”字的时候,便感觉一颗心微微颤了颤,脚下便是最后一级台阶。有那么一刹时,他俄然有一种转头就走的打动。
风从内里吹了出去,一只胡蝶在天光里飞来飞去,他望了好久,才渐渐顺服着本身本心道:“是。”
阴沉的天空高旷净蓝,不空山上,迟开了月余的无忧花都已盛放,将那金红的色彩堆满枝桠,仿佛在这佛顶上堆了连续片金灿灿的云霞。
“甚么人也不是。”
另有那含着些浅笑意的唇角。
缘灭方丈想说,善哉已进了业塔自自省己罪、面壁思过,沈施主怕是见不着了。
沈独也晓得他晓得他出去了。
胡蝶飞出来,又飞了出来。
可现在竟然不消了。
老禅师历经世事,见过了多少风雨,可在他面前还敢如此粗鄙的,沈独算是独一份。他看沈独的目光,俄然也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终究竟是长叹,宣了一声佛号。
山不言,水不语;你不言,我不语。
千罪万业,也不过终究一句皈依。
衣袂乌黑,坠在空中,被窗外透出去的那一方天光照着,好似也在发亮。
嗯你大爷。
传闻这一座业塔乃是为禅门好久好久之前的一名“杀生佛”所立,因有杀生之孽,以是名曰“业塔”。
“……”
“罪恶!朽木不成雕也!”
“晓得。”
有一滴滚烫的泪坠在他脖颈上,是沈独垂首低眸,如烙印普通,亲吻他颈后的佛珠:“和尚,我只信你。你皈依佛,我皈依你,可好?”
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万一。
“你也晓得我进得来?”
想了小半辈子,累了。
沈独的脑袋长在脖子上,也不是都没用的。
另有那张牙舞爪的喜好。
“你是在威胁我禅院吗?!”
可万一,他还是喜好他呢?
“人间从无神佛,禅院都是凡人。凡人者,七情六欲皆有,喜怒哀乐也俱。翻遍佛法,寻根究底,也脱不出‘道理’二字。何况禅院诸位高僧都不想沾上你这费事,除我以外无人解得。”
沈独不是很看得惯这老秃驴,以是对方固然没难堪他还给他让开了道,可他也只是挑了一挑眉,半个“谢”字也没有,直接走上了台阶,推开了业塔紧闭的大门。
这浑身血污还未洗尽的昔日魔头,便一步步拾级而上,无端端让身后统统人想起了月前另一名和尚回到禅院后,一步一步跪上禅院时的姿势。
沈独一下红了眼。
早在顾昭将杀生佛舍利制的药端给他喝的时候,他便已了然和尚的“算计”。
解了百舌毒的舍利,便是祂坐化后所留。
最坏也不过就是如许了。
这一刻,他俄然便分不清,本身到底是那停落的胡蝶,还是那绽放的心花,只是渐渐地笑了出来。
……
可真当站到了禅院这一片恢弘的修建前,瞥见那一座业塔高慢萧瑟的影子时,又觉只不过是这么一瞬。
还不等缘灭方丈给他甚么答复,他便又淡淡道:“方丈若不让我见,我昏倒死在庙门前事小,人间妖邪魔头又复出事大。”
天底下的事情,每一件还未产生的,都具有着无穷无尽的万一。可如果不敢做,不去做,心底真正期盼的阿谁万一,便永久只是万一。
天光透进慧眼,澄彻如琉璃。
他问:“法师,他便在内里吗?”
“……这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