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梓由顿了一顿,凝睇茶水里漂泊的叶沫,一句话在嘴里转了几圈,犹是憋不住隧道了出口:“你可曾想过,也许那人……已死?”
晏苍陵同乐梓由会心一笑。
乐梓由亦不再持续方才的话题,提眉笑道:“不是么,你忘了你为何走到本日的。”
王斌愣愣地站起,拿眼瞟了瞟乐梓由,但乐梓由一个外人亦不好做甚么主张,唯能对着王斌摇了摇首,双唇开合无声地唤他先归去。
那人是如此昳丽,只是暖和的一颦一笑,便似能将民气头的烦躁拂去,清风徐来,掀起那人衣袂层层,翩翩然生出一股神仙之风,仿佛九天之上,下界而来的仙君——乃至晏苍陵总觉得那一餐饱饭不过是醉梦一场。可他抱着这梦做了一日又一日,当他醒来去寻梦中人时,却失了对方的下落。晏苍陵定定望着茶水入迷,有那么一瞬,他不知看的究竟是手里的这杯茶,或是那青衣少年。
“不错,是产生了一件事,你想不到的事。”乐梓由淡淡一笑,将茶盏放下,以指叩击茶几,在规律的敲打声中朗朗出口,“都城有一户富朱紫家,名姓王,当年似受过兵部尚书的恩德,对其一家是感激涕零,恨不得日日能衔环结草以报恩德。你说,兵部尚书出了这档子事,他们王家会如何。”
但是,当晏苍陵到了所谓的散心之地时,他的神采突然变黑了。
晏苍陵嘴角的笑意更甚,怡然地单手撑颊,另一手叩击扶手,拿着一口你当如何办的语气问道:“但你可知,兵部尚书同本王毫不相干,本王为何要为他涉险,如果本王措置不好,丢命的是本王。你虽说得义正辞严,本王也感喟朝廷少一良臣,但本王凡事总要从本身解缆不是,本王助了兵部尚书,本王能得何好处。”
“王爷到——”
“不错,你猜猜他们做了何种挑选。”
“哦?拭目以待。”
“哈哈哈,”晏苍陵朗笑三声,吊着眼梢,拿着一副洞穿乐梓由心机的眼看他:“我还不知你么,你既然来寻上了我,定是这王家人已到了我府外,寻我做背景了。”
“嗤,你便瞒着罢。”乐梓由也不戳破,只望向劈面的黄花黎围屏,中间镂空雕着万马奔腾之相,骏马奔驰,仰首嘶鸣,新鲜地似从围屏上跃出,在他面前铺展开金戈铁马的一幕。他痴痴地望着,目光悠远颇深,“天子昏聩,暴敛横征,百姓流浪失所,百姓涂炭,可还记得前几年我们偷去边疆之事么,那本来肥饶的草地,竟因百姓以草为食,而致现在寸草不生,四周流浪的百姓乃至易子而食,他们……唉,不说这些了,你是有志之人,这些年瞧着如此世道,你焉会没有行动。这天下该是易主的时候了。”
晏苍陵笑着锤了乐梓由一拳,甩开他奉承的虚扶,流星大步走到椅上翘脚而坐,接过侍女递上的香茶,闲闲地啜饮一口:“本日怎地有空来见我,不去寻你莺莺燕燕了么。”
七年后。
“你此话何意。”晏苍陵眉尾一挑,总感觉乐梓由话中有话,“莫非在这几月内,产生了何事。”他因长年身处封地之故,动静相称闭塞,乃至常常听到动静时,早过了新奇的时候。
王斌悻悻地躬身退下,唯留一声感喟在厅内飘零流转,方才杂闹的正堂立时沉寂下来,只要几声敲盏之音在低低地回荡。
晏苍陵掀盖的手一抖,翘起的脚亦随之渐渐放下,望着茶水的眼低垂,瞧不出喜怒:“记得。一个月前兵部尚书无端被人诬告贪污纳贿,举家被放逐苦寒之地,至今再无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