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苍陵发笑,朝王斌挥了挥手:“归去罢,本王不会应你。放心,本王亦不会对你如何,本日之事本王亦不会张扬出去。”说着,他端起了茶盏,垂眼埋首饮茶,中断了话头。
晏苍陵笑着锤了乐梓由一拳,甩开他奉承的虚扶,流星大步走到椅上翘脚而坐,接过侍女递上的香茶,闲闲地啜饮一口:“本日怎地有空来见我,不去寻你莺莺燕燕了么。”
茶叶沫儿于水中轻飘,温热的呼吸洒落水中,让装点水中的茶圈圈漪澜朝外荡了开去——这无端地让他忆起了七年前的那一个雨天。那一日,彻骨沁凉的细雨下个不断,溅于空中打出银花朵朵,他悄悄地捧着食盒,茫然地望向那袭青衫拜别的方向,他乃至忘了追上前去,扣问对方姓甚名谁,以好他日相报。
“不错,你猜猜他们做了何种挑选。”
本是打趣之言,熟料晏苍陵闻言后,身子怔了三怔,对着那一碗香味芬芳的浓茶,倒是怎生都喝不下去了。
乐梓由被他吓得差些从椅上蹦起,扶着本身的心口听着心脏砰砰直跳:“你何为呢,吓死人。不过是个猜想罢了,好端端的发甚么脾气。”
“好!”晏苍陵掩不住拊掌高呼,笑得眼角都翘了起来,走去将人拉起,不顾王斌的推拒便将人往椅上一按,唤侍女上茶。
几年前一日行军,在一萧瑟之地布施了一名老妇人,老妇人偶然中见着他胸前红痣,又看了他的脸好久,蓦地跪下唤了他一声世子,当时将他吓个不轻,厥后方从老妇人丁中得知他的出身:本来他乃桓朝外姓亲王——晏王的亲子,两岁之时被下人拐卖,下落不明,晏王同王妃郁郁寡欢,多年来未有所出,寻了他十数载,而老妇人她便是他曾经的奶娘。
“嗤,你便瞒着罢。”乐梓由也不戳破,只望向劈面的黄花黎围屏,中间镂空雕着万马奔腾之相,骏马奔驰,仰首嘶鸣,新鲜地似从围屏上跃出,在他面前铺展开金戈铁马的一幕。他痴痴地望着,目光悠远颇深,“天子昏聩,暴敛横征,百姓流浪失所,百姓涂炭,可还记得前几年我们偷去边疆之事么,那本来肥饶的草地,竟因百姓以草为食,而致现在寸草不生,四周流浪的百姓乃至易子而食,他们……唉,不说这些了,你是有志之人,这些年瞧着如此世道,你焉会没有行动。这天下该是易主的时候了。”
“唉,瞧你这模样,哪另有王爷的模样,他定会没事的,你且放心罢。”说着安抚,但他们俩相互都知,这一个“死”字便如同一道抹不去的暗影,深深种在了晏苍陵的心底。
王斌悻悻地躬身退下,唯留一声感喟在厅内飘零流转,方才杂闹的正堂立时沉寂下来,只要几声敲盏之音在低低地回荡。
晏苍陵一顿,单手支在扶手上,笑着敲着掌心道:“能如何,他们一要么伐鼓鸣冤,做些无用之举,二要么忍辱负重,乘机而发。”
“说得我好似夜夜寻欢似的,这一次是说闲事。”乐梓由眼底的笑意渐敛,指腹在茶盏上细细摩挲,声音沉下:“你可还记得数月前的兵部尚书一事。”
“不错,是产生了一件事,你想不到的事。”乐梓由淡淡一笑,将茶盏放下,以指叩击茶几,在规律的敲打声中朗朗出口,“都城有一户富朱紫家,名姓王,当年似受过兵部尚书的恩德,对其一家是感激涕零,恨不得日日能衔环结草以报恩德。你说,兵部尚书出了这档子事,他们王家会如何。”
可惜好景不长,因多年来郁结于心,双亲同他相聚不过几年,他们便一病不起,接踵离世。晏王之位,便落至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