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鸿笑道:“莫说这些。凡人都有个归属。于你,还是游侠九州来得合意。”
丘胤明歪歪倒倒的扶着一棵大树道:“谁还去做买卖?下次你要走,有你都雅的。倒了可没人来抬你。”
上官鸿莞尔一笑,“没甚么。前日我与有为谈及‘出世’一说,有为似有看望人间之念,却又纠结于清修有为的道家本心。我问他‘何谓平静,何谓有为,为何道家本心归于此,’他虽能说些事理,可皆是书中之论。你非我道门中人,现在已年过弱冠,琼崖虽好,你一定情愿长居此地。”
“哦。胤明在那里?”
“嗯?”上官鸿笑道:“你还不能走。”
“你都晓得了?”上官鸿道。有为点点头,问道:“师父,那我呢?”
回想当年,丘胤明的到来,不但给有为的糊口增加了很多兴趣,最大的窜改就是今后有了口福。上官鸿长年清修,每日粗茶淡饭,有鸡蛋就算很丰厚了,除了阿英大娘会不时送来点野味,就只要逢年过节的时候由前山的黎寨人一同送来一些猪肉羊肉。可上官鸿不善烹调,常常水煮了事,乃至有为好久都不晓得肉该是甚么滋味。可自从丘胤明来了以后,他便常会在山间猎得野鸡野兔,又造了条划子下海捕鱼。更妙的是他善庖厨,令有为顿觉糊口非常夸姣。几年下来,也垂垂学会了烹调,虽本身不杀生,但来者不拒。
丘胤明三两步从礁石上跳下来,先把划子推到岸边的一棵大树下,拴好后,从船里连续拿出几样东西。起首映入有为视线的是竹篓里几支刺眼的红珊瑚。有为赞叹道:“我编一个月的竹器也没这个换的钱多啊。”
这时竹楼里很温馨,只要上官鸿一人。转眼天气渐晚,灯里的油却见底了。上官鸿合上手中的半卷书,想起尚些灯油存于有为处,因而从榻上起家,徐行来到有为房门口。房里悄无声气,上官鸿打起竹帘。
礁石上的人闻声站了起来。是个高个宽肩的青年,赤着上身,健壮的身板被海风吹成均匀的古铜色,长裤卷到膝盖,赤着脚,乍一看来就个渔家小伙子。闻声有为的喊声,他回过甚,笑道:“如何了?”近看,其人眉锋结实,颧骨微高,双目苗条,瞳若点漆,目光中透着凡人少有的精炼。
走在半路,丘胤明醉醺醺道:“师父,他怕我把你这羽士带坏了。那天,看了我写的《出世论》,恰好把我打发走。”
上官鸿道:“你现在文武皆有所成,是该去寻你本身的门路了。我怎能束缚于你。”
“胤明,你来得恰好。”有为忙着煽火,头也不回道:“这些扁豆拿去前面洗一下。”
丘胤明细细揣摩着道长言下之意,料其不肯多言,点头道:“门生记着了。”
古之贤者出世,皆心胸天下。或当万乘之主,高低相亲,及卿相之位而泽及后代,世人咸美者,昔有太公,韬光养晦,待时以动,得用于文王,修德振武而周室兴;继有管子夷吾,既任齐相,宽政惠民,实仓廪,强兵卒,九合诸侯而匡天下。或出于乱世,运筹帷幄,固天下而安百姓,世人皆颂者,前有留侯子房,矢志灭秦,忍人所不能,智勇深沉,立汉室而成万世之功;后有武侯孔明,治国以礼,奖惩有信,殁千载而梁汉之民犹歌思遗烈。此皆庙堂之上辅国恤民之善者也。然为善非论其道。古有布衣之侠,不轨礼法,然言必行,行必果,趋人所急,诚其诺而轻其身。自汉以来,历世以孔教,凡以武犯禁者皆为学士所鄙,太史公后遂鲜有所载。古之信陵,孟尝,平原,春申者,籍有土厚资,纳天下良士,足可谓贤矣,然布衣陋巷之侠,史乘不载而世人交相传诵者,更难而宝贵也。吾幼时尝闻母语荆轲,豫让,朱家,郭解诸事,甚慕者,慷慨恐惧之节,不矜其能之德。虽不为儒者道,然不成谓不贤者矣。以一人之躯,千里诵义,为死不羁于世,曷其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