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以后,秋凉渐侵,庭阶露生,几阵瑟瑟风过,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霖霖有声,更显院中寥寂非常。望四壁空旷,案头已无一物,门外也不再有柴管家熟谙的身影几次来去,只要孤灯一盏,静得仿佛能闻声火苗的跳动声。朝廷的文书应当很快就会下来,到时恐怕免不了三司会审。此番出巡,所见所闻,若非亲历,难以设想,可谓不虚此行。独一缺憾的,便是未曾偶然候寻得清流会的帐本。倘若拿到那证据,朝堂之上便可直推明理。而现在,如何据理力图,他底子没有一点掌控。短短一日当中,竟逢如此剧变,怎不教人措手不及。可此时现在,即便是攸关性命的监狱之灾也激不起他的警省,手中不竭将那染满鲜血的手帕揉来揉去,一种陌生的惊骇丝丝爬上心头,越勒越紧。
不出所料,世人走后不久,前面来报,内里有一队兵士已将官驿前后封闭,都批示同知王炳和按察副使阎忠敏在正厅坐侯。丘胤明沉下气来,不紧不慢地换上官服,心中深思,这二人来得如此敏捷,定是李炬事前教唆,现在之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因而理清思路,正色往前厅去。
将手中的文卷理好以后,丘胤明走到祁慕田跟前,双手奉上,道:“先生,这是叶伯珍的供词,请你替我妥当保管,将来如果有需求,可交给樊瑛措置。另有,清流会二当家孙元画的总舵密室舆图。内里能够有张天仪贿赂官员的帐本证据。倘如有机遇,烦请先生代我去探查一下。时候未几,你们还是快走吧。”
乔三有些坐不住,站起又坐下了好几次,见无人言语,忍不住道:“大不了,大人你和我们一起走算了。朝廷,量他们也拿不着我们。”
“难怪会犯如许的事。说不定,本来就是个混江湖出身的。”
“诶,你们晓得不,那丘御史当初在都城时就和别人不一样。”说话的直隶口音,贩子模样。“早就听人说,他弓马纯熟,不止一次有人瞥见他同锦衣卫的樊批示一同游猎。另有啊,他家也特别,传闻父母亲戚一概没有,进士落第的人,妻妾皆无,仆人也没几个。怪不怪。”
柴管家又深吸了好几口气,尽力平静,可仍禁不住额头上,手内心不竭冒出的盗汗,将几杯茶谨慎翼翼地端给世人,垂首立于一边,看丘胤明行动敏捷地清算着案头的几封文件。就在不久前,丘胤明已将此行一起的见闻以及同各级官府来往的文书全数清算了出来,并急加手札一封,申明局势,一同交予曹信,让他马上回京转交樊瑛。待曹信和四名校尉分开后,其他世人聚在书房。
诸事纷繁且未几言,转眼,八月中秋已过。
这二人日前在王福全的寿宴上已相互熟谙过,现在如此会晤,却皆未曾料得。王炳一介武夫,不善言语,三人见礼以后,阎忠敏神情寂然,开门见山地说了然来意。早间事发,荆州卫众将士皆目睹为证,盘点以后,统共有一百二十五名死者,伤者更逾三百人。死在丘胤明刀下的那名将官是个姓袁的百户,其家人已状告至荆州府衙。阎忠敏又言,他和王炳正巧都在荆州巡查,惊闻此事,介于案情严峻,不敢怠慢,已上书朝廷。且因证据确实,虽无下级批文,但不得不封闭巡抚寓所,并将他临时禁步此中,等候朝廷的覆信。
本来,告别丘胤明以后的次日,祁慕田便和陈,乔二人一同潜回清流会总部,欲加盘问。谁知,官府又派了多量官军将那边围了起来,名义上是谨防贼寇再次骚扰,可细想,定是张天仪借了李炬的名义,庇护自家地盘。连续十数日,都没有找到机遇出来。目睹丘胤明即将被押送回京,便将这事搁下,沿途随行不提。